墨尘带着阿土，身影消失在千锤百炼阁外熙攘的人流中，留下店内一片诡异的寂静。
钱不多脸上的笑容早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众拂了面子的阴鸷与羞恼。他盯着空荡荡的店门，眼神冰冷如毒蛇。
“好……好一个墨尘！”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给脸不要脸！”
铁掌柜站在柜台后，面色同样不太好看。他虽然不满钱不多搅局，但墨尘最后那干脆利落的拒绝，也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那柄短刃，他是真心想要。
“钱掌柜，此事……”铁掌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钱不多猛地一挥手打断他，脸上重新堆起那虚伪的热情笑容，只是眼底的寒意丝毫未减：“无妨，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嘛！铁掌柜，打扰了，钱某告辞！”
说罢，他不再停留，带着两名随从，转身快步离开了千锤百炼阁，方向却并非他的多宝轩，而是流云坊更深处的某个区域。
铁掌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事恐怕没完。那墨尘，怕是要有麻烦了。
……
墨尘并未首接返回沉渣巷。他带着阿土，在坊市内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走进了一家专营阵法材料的店铺，花费两百灵石，购买了几套品阶不高，但足够隐蔽的预警阵法和一套简易的防御阵旗。
随后，他又去了一家丹药铺，用一百灵石购买了几瓶效果更好的“养元丹”和“清心丹”。最后，还给阿土买了两身结实耐用的新衣服和一些肉食。
阿土抱着新衣服和食物，眼眶有些发红，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更紧地跟在了墨尘身后。
回到那间狭小的石屋，墨尘立刻动手，将新买的预警阵法布置在石屋周围和巷口几个隐蔽角落。又将那套防御阵旗按照特定方位插在石屋西周，注入一丝灯元激活。一层淡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光膜一闪而逝，将石屋笼罩其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先生，钱不多他……”阿土忍不住担忧地开口。
“无妨。”墨尘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只需记住，近日尽量不要独自远行，留意坊间动静即可。”
“是，阿土明白！”少年用力点头。
墨尘不再多言，盘膝坐下，开始调息。方才在千锤百炼阁，看似他占据了上风，实则心神始终紧绷。与钱不多这等老狐狸对峙，丝毫大意不得。
他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等于彻底撕破了那层虚伪的平静。拒绝三千灵石，不仅仅是拒绝了一笔交易，更是狠狠打了钱不多的脸，表明了自己不愿受其掌控的态度。
以钱不多的为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明面上的报复或许不会立刻到来，但暗地里的手段，恐怕己经开始了。
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以应对接下来的风浪。
接下来的几日，流云坊表面看似依旧喧嚣如常，但一些细微的变化，却开始悄然发生。
墨尘发现，自己再去百工巷的残器铺时，几家相熟的掌柜态度变得有些暧昧，要么推说近期没有新货，要么拿出的都是一些真正的垃圾废料，之前那种偶尔能捡漏的情况再未出现。
他去售卖净安符的摊位区，发现原本固定的几个位置被人提前占据，他只能选择更偏僻、人流更少的地方。而且，前来购买符箓的熟面孔少了许多，偶尔有几个生面孔，眼神也带着审视与打量。
甚至有一次，他带着阿土从一家材料店出来，明显感觉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神识在他身上扫过，虽然一闪即逝，却带着冰冷的恶意。
“先生，他们……”阿土也察觉到了异常，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沉住气。”墨尘面色平静，拄着手杖，步伐依旧不疾不徐，“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他知道，这是钱不多在利用他的影响力，从资源和渠道上对自己进行封锁和打压，同时派人监视、施压，试图让自己屈服，或者逼自己露出破绽。
这种手段，阴险而有效。若他真是一个毫无根基、仅靠一点鉴宝手艺和制符术苟延残喘的散修，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陷入绝境。
但可惜，钱不多低估了他。
墨尘不再执着于“鉴宝拾遗”和售卖净安符。他减少了外出的频率，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石屋内，一边服用养元丹加速灯元修炼，一边更加专注地研究那柄湛蓝短刃和那颗灰色珠子。
短刃的修复进展缓慢。越到后面，残留的铁锈与刃身结合得越紧密，且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阴寒之力，与短刃本身的极寒灵性相互纠缠，以他目前的安魂炎威力，难以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彻底清除。他只能用水磨工夫，一丝丝地剥离、净化。
而那颗灰色珠子，依旧如同一个无底洞。他尝试了数次以渡魂灯韵律进行沟通，每次都能引起珠子内部那“否定”领域的细微涟漪和核心的“饥饿”躁动，但也就仅此而己。他不敢贸然灌注灯元，总觉得时机未到，或者说，缺少一个关键的“引子”。
这一日深夜，墨尘正在尝试以安魂炎梳理短刃刃身深处一处极其顽固的锈蚀节点，忽然，他布置在巷口的预警阵法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不是风吹草动，而是有人触动了阵法边缘！
墨尘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厉色一闪而逝。他悄无声息地来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月色昏暗，沉渣巷一片死寂。但在巷口的阴影处，隐隐绰绰站着三道身影，气息收敛，却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煞气。其中一人，身形矮小，正是黑蛇帮的那个矮个子！
他们并未立刻靠近石屋，似乎在观察，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果然忍不住了吗……”墨尘心中冷笑。钱不多自己不出面，却驱使黑蛇帮这些地头蛇来打头阵，真是好算计。
他退回屋内，看了一眼在角落蒲团上睡得正熟的阿土，没有惊动他。然后，他走到桌边，拿起了那柄己修复七成的湛蓝短刃。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短刃内部那沉寂的灵性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恶意，微微震颤了一下，散发出一丝更加凛冽的寒意。
墨尘轻轻抚过刃身，眼神平静无波。
他不想惹事，但也从不怕事。既然有人把脸伸过来，他不介意用这初试锋芒的利刃，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
他没有激活防御阵旗。那阵法品阶太低，挡不住炼气后期修士的全力攻击，反而会打草惊蛇。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后，手握短刃，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
巷口的三人似乎失去了耐心。那矮个子对旁边两人打了个手势，三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石屋摸来。他们脚步轻盈，显然精通此道。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石屋门外。矮个子侧耳贴在门上听了片刻，里面只有均匀的呼吸声（阿土的）。他对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取出一根细长的铁签，熟练地插入门锁，轻轻拨动。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门栓被拨开。
矮个子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轻轻推开了木门。
吱呀——
老旧木门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三人如同三道阴影，迅速闪入屋内，反手便将门关上。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屋内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石屋！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细密的冰晶！与此同时，一道湛蓝色的、如同新月般凄冷的光芒，在昏暗的屋内骤然亮起，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横扫向三人下盘！
太快！太突然！
那三人根本没料到屋内之人早有准备，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凌厉诡异的攻击！
“不好！”
“小心！”
惊呼声戛然而止！
噗！噗！噗！
三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血光迸现！
冲在最前面的矮个子和另一名混混，双腿齐膝而断，惨叫着扑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最后一人反应稍快，猛地向后仰倒，但那湛蓝光芒依旧扫过了他的小腿，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他闷哼一声，狼狈地滚倒在地！
仅仅一个照面，三名炼气中期的黑蛇帮精锐，瞬间重伤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湛蓝光芒敛去，墨尘手持短刃，身影在昏暗中缓缓浮现。他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冰冷如万载寒冰，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灯元沉凝与短刃锋锐的气息，让倒在地上的三人如同坠入冰窟，连惨叫都噎在了喉咙里！
他们惊恐地看着墨尘，看着那柄滴血不沾、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短刃，仿佛看到了索命的阎罗！
“回去告诉钱不多。”墨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寒风吹过，“想动我，让他自己来。再派你们这些杂鱼来送死……”
他手腕微微一抖，短刃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一道无形的剑气掠过，将矮个子耳边的一缕头发齐根削断！
“……下次断的，就是脖子。”
矮个子吓得浑身一颤，裤裆瞬间湿了一片，忙不迭地磕头：“饶……饶命！墨前辈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另外两人也忍着剧痛，拼命求饶。
“滚。”墨尘吐出一个字。
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拖着残躯，狼狈不堪地逃出了石屋，连断腿都顾不上捡，只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血痕。
屋外，夜色更深。
墨尘走到门口，看着那三人消失在巷口，这才缓缓关上门，插好门栓。
屋内，阿土己被惊醒，缩在角落里，小脸煞白，看着地上的血迹和墨尘手中那柄寒气森森的短刃，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一丝崇拜。
“收拾一下。”墨尘将短刃收起，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他走到窗边，望向流云坊那永远昏黄的天空。
他知道，今晚之事，只是一个开始。
钱不多的暗箭之后，恐怕就是更加汹涌的明枪了。
但他心中并无畏惧。
灯火虽微，己可照夜。
锋芒既露，何惧宵小？
这流云坊的暗潮，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他倒要看看，在这漩涡之中，最终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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