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焱真人那双如同燃烧炭火般的眼睛,此刻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手中那块被刻上“锐金”灵纹的玄铁精。他的手指一遍遍着那平滑流畅、毫无滞涩感的纹路,仿佛在触摸情人的肌肤,口中不住地喃喃:
“浑然天成……灵性自生……匪夷所思,当真匪夷所思!”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须发似乎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飘拂,目光灼灼地锁定墨尘:“墨道友!这‘灵煅’之法,可是不借助模具锤锻,不依靠神识强行烙印,仅凭自身能量与魂念,引导材料本质,使其自生灵纹?”
墨尘微微颔首:“真人慧眼。万物有性,金石亦有其灵。灵煅之道,在于‘引’,而非‘强’;在于‘合’,而非‘迫’。以魂为引,以元为媒,沟通材料本源灵性,顺势而为,勾勒其最契合天地法则的形态与纹路。”
这番话,如同洪钟大吕,敲响在金焱真人心头!他毕生沉浸于炼器之道,信奉的便是千锤百炼,以力降服,以强大的神识和真元将材料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何曾想过,材料本身,竟也有“灵性”可引?炼器,竟能是一种“沟通”与“引导”?
这完全颠覆了他固有的认知!
“引……合……沟通本源……”金焱真人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时而迷茫,时而狂热。他感觉自己仿佛推开了一扇从未想过的大门,门后是一个全新的、浩瀚无垠的世界!
“墨道友!”他猛地抓住墨尘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墨尘微微蹙眉,但看到他眼中那纯粹如同孩童发现宝藏般的光芒,便也没有挣脱,“请……请务必与老夫详谈这‘灵煅’之道!不!请道友指点迷津!”
他竟用上了“指点”二字!要知道,他金焱真人在云梦泽炼器界,也是跺跺脚震三响的人物,何曾对同辈,尤其是一个修为远低于他的晚辈如此低声下气过?
陈锋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这位师叔,脾气火爆,眼高于顶,连宗主的面子有时都不给,如今竟对墨前辈如此……近乎恳求?
墨尘看着金焱真人那急切而真诚的模样,心中微动。他能感受到对方对炼器之道的纯粹热爱与执着,这与他的道心颇有相通之处。而且,他初来乍到,若能结交这位云剑宗的炼器长老,对他获取资源、了解此界,乃至后续行动都大有裨益。
“真人言重了。指点不敢当,相互切磋,共同印证罢了。”墨尘谦和地说道,“晚辈初至贵宗,正需一处地火室与一些材料,重炼护身之器。若真人不弃,晚辈炼器之时,真人可在一旁观看,若有疑问,晚辈定当知无不言。”
“好!好!好!”金焱真人大喜过望,连说三个好字,抓着墨尘的手臂更紧了,“地火室?用最好的!我那‘金焱洞’的地火,乃是引的地肺深处一缕丙火精华,最是精纯霸道!材料?宗门库房有的,你随便用!没有的,老夫想办法给你弄来!”
他竟是迫不及待,拉着墨尘就要往他的专属洞府去,完全忘了旁边还站着个陈锋。
“师叔……墨前辈他伤势未愈……”陈锋忍不住提醒道。
金焱真人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墨尘依旧苍白的脸色,一拍脑门:“瞧我这急性子!墨道友你先好生休养!需要什么药材丹药,尽管开口!待你伤势稳定,状态恢复,我们再开始!”
他虽心急,但也知道炼器需静心凝神,状态不佳强行炼器,成功率低不说,还可能伤及自身。
墨尘感激地看了陈锋一眼,对金焱真人道:“多谢真人体谅。晚辈还需几日调息,另外,重炼法器,需先设计图谱,准备材料清单。”
“图谱?清单?这个好说!”金焱真人立刻道,“你需要什么,列出来!老夫亲自去库房给你找!保证都是最好的!”
当下,墨尘便向金焱真人借了静室内的玉简,将心神沉入,开始勾画新的法器设计图,并列出所需材料。
他这次要炼制的,不再是玄阴星纹针那样的群体攻击、骚扰型法器。经历了落魂涧连番恶战,尤其是面对魂煞将军和雕像守卫时缺乏强力破防手段的窘境,他需要一件更侧重于单体攻坚、破邪镇魂的利器。
他的构思,源于渡魂灯的特性与“灵煅”之道的结合。
主体材料,他选择了三种:
一为“星辰泪金”,此金蕴含微弱星辰之力,性坚韧,能承载破邪符文,与他的星纹针有渊源,可作为主体框架。
二为“镇魂玉”,一种产自极阴之地的奇异玉石,对魂体有着天然的镇压、安抚之效,正好克制圣教惯用的魂煞手段。
三为“太阳精石”,至阳至刚,是阴邪之气的克星,但性质暴烈,极难熔炼与平衡。
他将这三种属性迥异,甚至相互冲突的材料组合在一起,构思的是一柄“剑”——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飞剑,而是一柄短柄、宽刃、造型古朴,更像是一柄“刺”或者“凿”的奇形兵刃。
剑格处,以镇魂玉为核心,雕刻渡魂安神符文;剑身以星辰泪金为骨,勾勒破甲、锋锐、聚灵灵纹;而最为关键的剑尖部分,则计划嵌入那一点“太阳精石”,以其至阳破邪之力,作为最终的破防尖锋!
整个法器的核心驱动,将不再依赖传统的灵力,而是以他的“灯元”为能源,以他对“渡魂”、“净化”之道的理解,构筑独特的能量回路。这柄剑,他将命名为——
“破邪冥灯刺”!
当墨尘将这份初步的设计构想和材料清单用魂念刻入玉简,交给金焱真人时,这位见多识广的炼器大师再次被震撼了。
“星辰泪金……镇魂玉……太阳精石?!”金焱真人看着清单,眼皮首跳,“墨道友,你这……这材料属性冲突如此剧烈,星辰泪金偏中性,镇魂玉极阴,太阳精石至阳!这……这如何能熔于一炉?稍有不慎,便是炸炉毁器的下场啊!”
他炼器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组合!
墨尘目光平静:“正因其冲突,若能调和,方能爆发出极致威力。阴阳相济,方为大道。晚辈欲以‘灵煅’之法,寻其平衡之点,引其相生相克之力,而非强行压制。”
“阴阳相济……寻其平衡……”金焱真人喃喃自语,眼中光芒越来越亮。他感觉自己的炼器观,正在被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次次地颠覆和拓宽。
“好!老夫就陪你赌这一把!”金焱真人猛地一拍大腿,豪气干云,“这些材料虽然珍稀,但宗门库房里还真有存货!就算没有,砸锅卖铁也给你凑齐!我倒要看看,你这‘破邪冥灯刺’,究竟能炼成何等模样!”
他拿着玉简,风风火火地就冲出了静室,首奔宗门库房而去,那急切的模样,仿佛慢了一步材料就会长腿跑了。
陈锋看着师叔离去的背影,苦笑着对墨尘道:“墨前辈,金焱师叔他就是这个性子,您别见怪。”
墨尘微微一笑:“无妨,真性情,方是求道之人。”
他心中也有些期待。这“破邪冥灯刺”若能炼制成功,必将成为他手中又一强大助力。而且,通过与金焱真人的交流,他对此界的炼器材料、地火特性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对完善“灵煅”之道大有裨益。
接下来的几日,墨尘安心在听竹小苑调息,同时不断在脑海中推演、完善“破邪冥灯刺”的炼制细节,尤其是三种主材料的融合平衡点,以及如何将渡魂灯的净化特性完美融入剑体。
金焱真人则果然效率极高,不过两日功夫,便将墨尘清单上所列的材料,包括那三种主材,以及数十种辅助材料,一样不差地备齐,亲自送到了听竹小苑。那星辰泪金闪烁着点点星辉,镇魂玉触手温凉,太阳精石则散发着灼热的纯阳气息。
“墨道友,材料齐了!状态如何?何时开炉?”金焱真人眼巴巴地看着墨尘,比他自己炼器还要上心。
墨尘检查了一遍材料,品质皆属上乘,心中满意。他感应了一下自身状态,肉身伤势己无大碍,神魂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主持一次炼器应该足够,灯元也恢复了大半。
“明日辰时,便可开炉。”墨尘做出了决定。
“好!明日辰时,金焱洞,老夫亲自为你控火护法!”金焱真人兴奋地搓着手,仿佛即将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
夜色渐深,听竹小苑内一片静谧。
墨尘没有入睡,他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和天边那轮清冷的弯月。枕边,渡魂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采薇的魂火安然跳动。
他轻轻抚摸着灯身,低语道:“采薇,明日,我便为你,也为我们,重铸护道之兵。前路艰险,但我必持此刃,斩开一切阻碍,带你归去。”
魂火微微跳动,传递出一丝依赖与鼓励的意念。
月光洒落,映照着他平静而坚定的侧脸。
明日,金焱洞中,一场融合了异界“灵煅”之道与此界炼器精华的炼器,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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