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中了整个计划的核心。
赵宏彪眼中那刚刚燃起的火焰，却在这一问之下，微微黯淡了几分。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甚至带着一丝愧疚。
“这个……我不知道。”他有些艰难地开口，“瑾城的行事风格，你或许不了解。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每一个棋子，都只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却永远看不到整个棋盘的全貌。我们这些潜伏点之间，为了绝对的安全，是严禁横向联系的。”
这个答案，在林晚的意料之中。陆瑾城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这样的单线联系模式，的确是最大程度上保证组织安全的最好办法。一旦某个点暴露，损失也能被控制在最小范围。
“我只知道，在华北这一片，除了我之外，至少还有两个点。”赵宏彪努力地回忆着，“一个在津门，一个在保府。但他们具体是谁，在哪里，我一概不知。瑾城只给过我一个紧急情况下的备用联络方案，但那个方案的启动条件极其苛刻，而且……只能由他本人，或者持有他最高信物的人来激活。”
林晚的心微微一动：“最高信物？是什么？”
赵宏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我们这个层级，接触不到的东西。”
线索，似乎在这里中断了。
林晚并没有感到气馁。她知道，陆瑾城布下的局，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陷入死胡同。他一定留下了后手，只是自己还没有找到那把解锁的钥匙。
“没关系，彪哥。”林晚的语气依旧沉稳，“横向联系不通，我们就纵向突破。既然瑾城能给你发密电，就说明那条通讯渠道还在。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通过这条渠道，把‘凤凰’己经抵达的消息，安全地传递回去。”
赵宏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行！这太危险了！瑾城下达的是‘静默’指令，我如果在这个时候主动发报，就等于是黑夜里点灯，会立刻暴露我的位置！白建雄那条疯狗，能量大得很，说不定连军方的通讯频率，他都有办法监控。”
“我知道有风险。”林晚看着他，眼神清亮而坚定，“但我们现在不能再等了。我们不知道瑾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更不知道沪市的内鬼有没有被揪出来。多等一天，就多一天的变数。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看到赵宏彪还在犹豫，林晚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不必用原来的方式发报。我们可以换一种，只有瑾城能看懂，而敌人就算截获了，也无法破译的方式。”
“什么方式？”赵宏彪的眼睛一亮。
林晚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这需要彪哥你帮我准备一些东西。一张最新的、最详细的全国铁路交通图，一份最近半个月的《人民日报》，还有……一些沪市那边才能买到的‘大白兔’奶糖和‘蝴蝶’牌缝纫机针。”
赵宏彪听得一头雾水。铁路图和报纸他能理解，可这奶糖和缝纫机针，跟发密电又有什么关系？
但他看着林晚那双充满了智慧和自信的眼睛，最终还是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从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一种与陆瑾城如出一辙的、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气场。
“好！”他不再多问，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些东西，我来想办法。你先按照我说的，去王嫂那里安顿下来。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李秀云。林晚这个人，己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
半个小时后，林晚己经焕然一新。
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被赵宏彪用一把锋利的推剪，“咔嚓咔嚓”地剪成了齐耳的短发。虽然手法粗糙，但配上林晚清秀的五官，倒显得格外的利落和精神。
身上那件略显时髦的的确良衬衫，也换成了一套灰扑扑的、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衣裤。这是王嫂的女儿年轻时穿过的，大小正合身。
脸上，被她自己用锅底灰和黄泥，巧妙地涂抹了一下，让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变得蜡黄而粗糙，还多了几颗不起眼的小雀斑。
最后，她对着一面模糊的镜子，努力地模仿着赵宏彪教她的、带着河北口音的普通话，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
“俺叫李秀云，从……从东北来嘞，投奔俺姑。”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镜子里那个明艳动人、带着南方书卷气的沪市姑娘林晚，己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朴实、土气，甚至有些怯生生的、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北方女青年——李秀云。
赵宏彪看着她的变化，眼中满是惊叹。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对自己竟然能这么狠。这份果决和执行力，连他这个老侦察兵，都自愧不如。
“走吧。”赵宏彪将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那套身份证明的旧布包递给她，“我送你到胡同口。剩下的路，你自己走。记住地图，不要回头。”
林晚接过布包，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那个改变了她命运的小院。
外面的鸽子市，依旧人声鼎沸。那个叫猴子的黄牛，还在胡同口尽职尽责地放着风。看到自家老大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土气姑娘走出来，他愣了一下，但什么也没敢问。
走到胡同口，赵宏彪停下了脚步。
“王嫂家在纺织厂三号家属楼，二单元，301。到了那里，你就把这个给她。”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红绳穿着的、己经磨得看不出图案的铜钱，塞进了林晚的手里，“这是信物，她看到就明白了。”
林晚将铜钱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感到一丝心安。
“彪哥，你自己……多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这一句。
赵宏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那道狰狞的刀疤，也因此显得柔和了几分：“放心吧。我赵宏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不止一次了。倒是你，小丫头，接下来的路，更难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他转过身，毫不拖泥带带地，重新走回了那条幽深的胡同，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嘈杂的人群里。
林晚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汇入了街道上的人潮。
她按照赵宏彪画的地图，一路问，一路找，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找到了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国营纺织厂。
巨大的厂区门口，挂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红色标语。高耸的烟囱，正冒着滚滚的白烟。伴随着下班的铃声，成百上千穿着同样蓝色工装的工人，从厂门里涌了出来，汇成一股蓝色的海洋。
林晚混在人群中，低着头，走进了纺织厂的家属区。
这里是一片红砖砌成的苏式筒子楼，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楼下，孩子们在追逐打闹，大人们则端着饭碗，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拉着家常。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和煤烟的味道。
林晚找到了三号楼，二单元。她站在楼下，抬头看了一眼三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平复了一下有些紧张的心情，然后迈步走了上去。
楼道里，光线昏暗，堆满了各家的杂物。
她走到301的门口，那是一扇斑驳的绿色木门。她能听到，里面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和一个孩子稚嫩的哭声。
她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
里面的说话声停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从门后传来：“谁呀？”
林晚清了清嗓子，用刚刚学会的、还不太熟练的北方口音，轻声说道：“请问……是王桂香，王嫂家吗？俺是……李卫国家的秀云。”
李卫国，是赵宏彪告诉她的，王嫂牺牲的丈夫的名字。
门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门上那个小小的观察窗，被“啪嗒”一声打开了。一双同样充满了警惕和审视的眼睛，从里面，向外看来。
作者“山间暮雨”推荐阅读《惊！炮灰知青她手握国家机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A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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