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红星大队知青点的院落浸染得一片沉寂。只有几间屋子里透出微弱的煤油灯光,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晚风带着田野里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吹过每个角落,却吹不散院中那几乎凝固成实体的紧张与对峙。
陆瑾城手中的马灯,是此刻院子里唯一明亮的光源。那团温暖的黄光,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舞台上的聚光灯,将三张截然不同的面孔照得纤毫毕现。
白薇薇的脸惨白如纸,平日里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此刻被惊恐和心虚撕扯得变了形。她下意识地想从林晚的钳制中挣脱,可林晚的手指像铁箍一样,死死地扣在她的手臂上,那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顾向东站在一旁,色厉内荏。他既想维护白薇薇,又被林晚眼中那股同归于尽般的疯狂吓破了胆。他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瞪着眼,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公鸡。
而林晚,她眼中的血色还未褪去。滔天的怒火在她胸中翻涌,几乎要烧毁她全部的理智。父母的面容在脑海中交替浮现,父亲被隔离审查时的无助,母亲躺在病床上的垂危,这一切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凌迟着她的心。而眼前这两个人,就是递出这把刀的凶手。
“你胡说!林晚你疯了!”白薇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地叫了起来,“你爸妈出了什么事,关我们什么事?你别血口喷人!”
她的尖叫划破了夜的宁静,也惊动了院子里其他的知青。几扇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探出几颗睡眼惺忪的脑袋。
“听见了?”林晚没有理会那些探寻的目光,她只是死死地盯着白薇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我还没说我爸妈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就这么急着撇清关系?”
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白薇薇的心口上。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
顾向东也反应了过来,急忙上前想拉开林晚,嘴里还在强撑着辩解:“林晚,你别在这里无理取闹!薇薇只是……只是被你吓到了!”
“吓到了?”林晚冷笑一声,目光如刀,从顾向东脸上刮过,最后重新锁定在白薇薇身上,“那我再说得清楚一点。我父亲,沪市轧钢厂副厂长林建国,被人诬告投机倒把。而你,白薇薇,刚才亲口说,是你那位在沪市有本事的‘表舅’亲自办的,证据确凿,让他翻不了身。你还说,我现在就是个‘黑五类’的狗崽子,再也拿什么跟你争。这些话,需要我重复给院子里的大家听听吗?”
林晚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白薇薇和顾向东的要害。
如果说刚才白薇薇只是惊慌,那么现在,她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和顾向东刚才那么小声的对话,怎么会被林晚听得一清二楚。
周围的知青们也听到了这番话,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林晚的爹是副厂长?”
“投机倒把?那可是大罪啊!”
“听林晚的意思,是白薇薇他们搞的鬼?”
“我的天,这也太恶毒了吧!为了一个回城名额,至于害人家破人亡吗?”
议论声像潮水一般涌来,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针,扎在白薇薇和顾向东的身上。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无处遁形。
“不是的!不是我!你撒谎!”白薇薇彻底崩溃了,她疯狂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大家别信她!她是为了抢我的名额,故意污蔑我!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表舅,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边哭喊,一边试图用眼泪和柔弱来博取同情,这是她屡试不爽的武器。
然而,这一次,却失效了。
因为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彩地响了起来。
“你不知道?”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陆瑾城提着马灯,从院子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们的心跳上。他没有看歇斯底里的白薇薇,也没有看手足无措的顾向东,他的目光,径首落在了林晚紧攥在手中的那封信上。
“那封信,是从沪市前进区革命委员会寄来的。”陆瑾城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无比,“信封都还没完全撕开,里面的内容想必也只有林晚自己看过。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她家里出事了呢?”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白薇薇所有的伪装。
是啊,在林晚说出那番话之前,所有人都只看到她拿着一封信,表情不对劲。只有白薇薇,第一时间就反应激烈地否认“关我们什么事”。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打自招。
白薇薇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惊恐地看着陆瑾城,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一针见血的男人。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像一口古井,能倒映出人心底最深处的龌龊。
“我……我……”白薇薇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
顾向东见势不妙,知道再待下去只会越描越黑。他猛地一咬牙,用力推开林晚,一把将摇摇欲坠的白薇薇揽进怀里,对着众人吼道:“你们都看什么看!薇薇身体不好,被林晚刺激得快晕倒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他几乎是拖着己经魂不守舍的白薇薇,狼狈不堪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仿佛那扇薄薄的木门能隔绝外面的一切。
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收了场。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窃窃私语的知青们,和站在院子中央,依旧保持着对峙姿态的三个人。
林晚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那股支撑着她的滔天怒火,在罪魁祸首逃离之后,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茫然。
她赢了这场口舌之争,让所有人都看清了白薇薇的真面目。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父亲依旧身陷囹圄,母亲依旧生死未卜。她眼前是万丈深渊,而她却连一块可以攀附的石头都找不到。
那封信,此刻在她手中,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那盏马灯被放到了她脚边的地上。
陆瑾城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的夜风,也挡住了周围那些探究和同情的目光。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用他那惯有的、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陈述了一个事实。
“在这里站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林晚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眼前的男人。昏黄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正静静地看着她,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冷静和专注。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那封信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仿佛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沪市革委会的审查,不是小事。如果你信里说的是真的,那么从现在开始,你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想清楚。”
他的话,像是一块冰,贴在了林晚滚烫混乱的额头上,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是啊,愤怒和绝望解决不了问题。她不能倒下,她身后空无一人。父母还需要她去救。
她必须冷静下来,必须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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