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棋的败局，像一盆冰水，将谢轻烟从头浇到脚。
萧绝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学会如何在这棋局上活下去，才是你唯一的生路。”
顺从？屈服？
不。
她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棋子冰凉的触感，以及……与萧绝指尖同步的、几不可查的微动。
共感是双向的。
他能感知她，她……是否也能影响他？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
如果……如果她不再只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去“传递”一些东西呢？
比如，一种情绪？一个念头？
这念头让她心跳加速，既恐惧又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这无异于在猛虎颌下拔须，但除了铤而走险，她似乎己无路可走。
机会来得很快。
翌日，萧绝在崇文殿召见几位心腹重臣，商议北方边境因黑风峡事件失利后、蠢蠢欲动的狄戎部落。
谢轻烟依旧被“安排”在偏厅，美其名曰“抄书”，实则是另一种形式的监控，或许，也带着让她“感受”朝局的意思。
隔着屏风，她能隐约听到那边的议论声。主战派与主和派争论不休，气氛凝重。
萧绝的声音始终冷静，听不出偏向，但谢轻烟通过共感，能隐约捕捉到他心底那丝不易察觉的、对主和派绥靖言论的厌烦，以及对狄戎反复无常的杀意。
就是现在。
她放下笔，闭上眼，努力摒除杂念，将所有精神集中起来。她回想昨日棋局惨败后的绝望，回想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的屈辱，回想柳如丝那淬毒的眼神……她将这些负面情绪不断放大，糅合成一股浓烈的、不甘的怨愤，然后，顺着那无形的链接，拼命地、试图“推”向另一端！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精神对抗。
起初，似乎石沉大海。
但渐渐地，她感觉到屏风另一侧的萧绝，气息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他正在驳斥一位主和派老臣的话，语气依旧平稳，但语速，似乎不易察觉地快了半分，带着一股他自己可能都未意识到的躁意。
“……狄戎狼子野心，岂是岁币可填？”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冷硬了几分。
有效果？！
谢轻烟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微小的胜利，一股强烈数倍的反噬便猛地袭来！
像是触碰到了高压电网，一股冰冷刺骨的怒意，混合着被冒犯的凛冽杀机，顺着共感狠狠撞回她的识海！
“呃！”她痛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太阳穴突突首跳，仿佛被无形的针扎穿！
屏风另一侧，萧绝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能“感觉”到，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屏风，钉在她所在的方向！那目光里，是滔天的震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
他发现了！
他不仅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更因这前所未有的、主动的“冒犯”而勃然大怒！
大殿内陷入死寂。几位重臣面面相觑，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停下，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今日暂且到此。”萧绝的声音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退下。”
大臣们不敢多问，躬身告退。
脚步声远去，殿门合上。
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声，如同催命符，从正殿走向偏厅。
谢轻烟蜷缩在椅子上，抱着剧痛的头，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完了！她激怒他了！
萧绝的身影出现在偏厅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暴戾气息，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没有立刻走过来，只是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她，像是在重新评估这个胆大包天的“物品”。
良久，他才迈步走近，每一步都让谢轻烟的心沉下去一分。
他停在她面前，俯下身，冰凉的指尖毫无预兆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
他的眼底，是翻涌的黑色风暴，但风暴中心，却是一种极度冷静的、令人胆寒的审视。
“你，刚才在做什么？”他一字一顿，声音低哑，带着致命的危险。
谢轻烟牙齿打颤，无法回答。
他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灼热的气息混合着冰冷的杀意，喷洒在她脸上。
“试图……影响孤？”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冰寒和一种……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诡异兴奋。
“谢轻烟，”他的拇指着她的下颌，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毛骨悚然，“你比孤想的……更有趣，也更……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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