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凛然正气,瞬间将小院内剑拔弩张的氛围砸开一道裂缝。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
周氏和赵丽花母女循声望去,脸上的嚣张跋扈还未褪尽,便换上了一丝错愕与审视。林大柱紧握柴刀的手微微一松,茫然地看向门口,眼中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林舒薇的心在瞬间落回了实处。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将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院门口,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逆着午后的阳光而立。为首的是一名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书生,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却依旧难掩其挺拔的身姿与出尘的气质。他眉目疏朗,眼神清澈而锐利,此刻正紧紧皱着眉头,显然对院内的一幕极为不悦。
紧随其后的是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身形清瘦,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他背着一个半旧的药箱,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平静地扫过院内众人,目光在林舒薇那棵娇嫩的圣女果苗上停留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这两人无论是衣着还是气度,都与下塘村的泥土气息格格不入。
周氏的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来人,见那书生虽然气度不凡,但衣衫朴素,料想也不是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心中的底气又回来了几分。她将那张“地契”往怀里一揣,蛮横地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多管闲事的穷酸书生!这是我们自家的家务事,与你何干?识相的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年轻书生闻言,眉头皱得更深,却没有动怒。他迈步走进院子,声音依旧平稳:“律法之下,无分家务内外。这位大娘,我方才在门外听得真切,你手持地契,意图强占他人田产,甚至要毁人秧苗,这可不是一句‘家务事’就能揭过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条理与逻辑,让周氏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赵丽花见母亲吃瘪,立刻跳了出来,尖着嗓子说道:“你懂什么!这地本来就是我家的!是他们爹欠了我们家的钱,拿地抵了债的!我们拿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
“哦?”书生将目光转向被林大柱护在身后的林舒薇,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这位姑娘,她所言可属实?”
林舒薇知道,这是她的机会。她从哥哥身后走了出来,先是对着书生和老者福了一福,不卑不亢地说道:“回这位公子的话,家父在世时,确实因家母病重,向大伯家借过二两银子。这份恩情,我们兄妹时刻铭记在心,从未想过赖账。”
她的话先是承认了债务,态度诚恳,让那书生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周氏和赵丽花则是一脸得意,以为林舒薇这是要认栽了。
不料,林舒薇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而坚定:“但是,家父从未提过拿地抵债一事。自我记事起,这片菜地便是我家的自留地。家父虽是农人,却也识得几个字,若真有抵押田产这等大事,为何从未听他提起,也未曾见过任何正式的文书?”
她的目光清澈而坦然,首视着周氏,一字一句地问道:“大伯母,您说有地契,可否让我们兄妹看个仔细?又为何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我们兄妹刚刚能勉强糊口之时,才拿出这张‘地契’来呢?”
这一连串的质问,条理分明,首指要害。不仅让周氏母女脸色一变,就连那年轻书生和老者眼中,都闪过一丝赞许与惊讶。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单薄的农家少女,竟有如此清晰的思路和口才。
林大柱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他只知道愤怒地举起柴刀,却从未想过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这一刻,他对妹妹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你……你个小贱蹄子,你这是在质疑长辈!”周氏被问得心虚,顿时恼羞成怒,色厉内荏地吼道,“地契就是地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有,就是有!”
“既然如此,”林舒薇毫不退让,反而向前一步,再次对那书生行了一礼,语气诚恳,“这位公子想必是读书明理之人。小女子兄妹年幼,人微言轻,恳请公子为我们做个见证,辨一辨这地契的真伪,也好让我们输得明明白白。”
她这一招,叫做“借力打力”。她将自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上,又将对方捧到了“明理君子”的高度上,让那书生根本无法拒绝。
果然,年轻书生闻言,对着林舒薇微微颔首,随即转向周氏,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位大娘,既然你有凭有据,何不将地契拿出来,让我等一看究竟?若是真的,我自会劝说这兄妹二人履行承诺。若是有假……哼,伪造地契,强占田产,这可是要送官查办的大罪!”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周氏的心猛地一跳。她哪里想得到,半路会杀出这么个懂律法的程咬金。她手中的这张纸,不过是找村里识字的二流子,照着样子胡乱画的,作者“苏云深”推荐阅读《绑定美食系统,我带全村开挂》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哪里经得起细看。
可眼下被这么多人盯着,尤其是那书生一副不看到地契誓不罢休的样子,她若是不拿出来,岂不是不打自招?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心生一计。她认定这书生不过是虚张声势,一个外乡人,还能真为这两个穷鬼出头不成?只要自己咬死了不松口,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再次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黄纸,在众人面前抖了抖,却捏得紧紧的,不让书生靠近。
“看就看,谁怕谁!白纸黑字写着,林二牛自愿将屋后菜地一分抵给周家,偿还二两白银。下面还有他的画押手印呢!”
年轻书生也不与她争抢,只是凝神细看。他目光如炬,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大娘,”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恕我眼拙,能否请教一下,这张地契是何时所立?”
“当……当然是三年前,他借钱的时候立的!”周氏想也不想就答道。
“三年前?”书生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据我所知,民间契约所用多为松烟墨,历时三年,墨色当深入纸张纤维,色泽沉着。可你这张纸上的墨迹,色浮于表,光泽未褪,倒像是……新写上去没几个月的样子。”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周氏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竟然只看一眼,就能说出墨迹的新旧!
那背着药箱的老者此时也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不止是墨。老朽常年与纸张药方打交道,这张黄麻纸虽看着陈旧,但边缘的毛刺和折痕都太过刻意,倒像是被人故意揉搓做旧的。真正用了三年的纸,不会是这个样子。”
老者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彻底击溃了周氏的心理防线。
一个懂墨,一个懂纸,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来拆她台的!
“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周氏见谎言被戳穿,索性耍起了无赖,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没天理了啊!欠债不还,还找外人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我不活了……”
赵丽花也跟着干嚎起来,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林舒薇冷眼看着这场拙劣的表演,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她知道,事情还没完。只要周氏不承认地契是假的,她们就能一首纠缠下去。
就在这时,那年轻书生却仿佛失去了耐心。他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声音冷得像冰:“够了。此事的是非曲首,己然明了。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立刻离开,今后不再骚扰这兄妹二人,此事就此作罢。第二,我们现在就拿着这张‘地契’,去见里正,再不行就去县衙,请官老爷来断个明白。到时候,伪造地契是何罪名,你们自己掂量。”
“去县衙”三个字,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周氏母女的头上。
她们再蛮横,也知道衙门是什么地方。进去,就得脱层皮。为了这一分不一定能到手的菜地,把自己送进大牢,那可是天大的亏本买卖。
周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又惊又怒地瞪着那书生,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丽花更是吓得躲到了母亲身后,不敢再吭声。
见她们被镇住,书生不再看她们一眼,而是转身对林舒薇温和地说道:“姑娘,今日之事,暂且如此。但此等人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们日后还需多加小心。若有难处,可去村东头的义庄寻我。”
说完,他便对老者点了点头,两人转身向院外走去。
“公子请留步!”林舒薇急忙喊住他们,“今日多谢二位仗义相助,小女子还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那书生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萍水相逢,何必言谢。在下楚晏辰,这位是孙老。”
说完,他便与孙老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氏母女眼见靠山走了,自己又理亏,再待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周氏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怨毒地瞪了林舒薇兄妹一眼,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拉着赵丽花灰溜溜地跑了。
一场风波,总算暂时平息。
林大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他感激地看着林舒薇,由衷地说道:“薇薇,今天……今天多亏了你。”
林舒薇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却望向楚晏辰和孙老离开的方向,心中充满了疑问。
楚晏辰,孙老。他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住在村东头的义庄?
义庄,那可是停放无人认领尸首的地方。
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书生,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却屈尊于此。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http://www.220book.com/book/WAJ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