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
赤练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刚刚浮现的迷茫与挣扎，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惊骇所取代。
这个词汇，仿佛触动了某个禁忌的开关，让她浑身上下的阴寒之气都为之一滞。
她死死地盯着顾长生，声音干涩地问道：“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顾长生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玻璃花房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赤练，你我同门百年，你是什么性子，我一清二楚。在我面前，收起你那套伪装，没有意义。”
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杯底与玉石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三百年前，凭他一人，还没有胆子对我动手。若非有‘那些人’在背后为他撑腰，许诺了他无法拒绝的好处，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觊觎我的‘长生玉骨’。”
顾长生的目光变得幽深而锐利，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段被血色掩埋的过去。
“我兵解转世之前，最后看到的景象，除了他那张得意的嘴脸，还有一道一闪而逝的、不属于我们这一界的……符文烙印。”
“那个烙印，我记得很清楚。现在，告诉我，那是什么？”
赤练的脸色，己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那是一种毫无血色的死灰。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恐惧。
顾长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击在她摇摇欲坠的心防之上。
她知道，顾长生没有撒谎。
因为当年的那一幕，她也被师尊封印了部分记忆，但那道诡异的符文烙印，却如同梦魇一般，时常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师尊曾严厉警告过她，绝对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否则，后果将比坠入无间炼狱还要凄惨百倍。
那是足以让神明都为之忌惮的禁忌存在！
“我……我不知道……”赤练咬着牙，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不知道？”顾长生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骤然变冷，“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他话音刚落，原本静静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忽然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赤练面前！
赤练大惊失色，她根本没看清顾长生的动作！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同时双手结印，调动全身的阴煞之气护体。
然而，太迟了。
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己经精准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这只手，看似属于一个孱弱的少年，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她这位修行了数百年的魔道妖女，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力！
她所有的护体阴煞，在这只手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洞穿。
“你……”赤练的眼中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
他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实力？他不是灵力耗尽，只是个凡人吗？
“凡人之躯，就杀不了你吗？”顾长生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声音冰冷地在她耳边响起，“赤练，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过依赖灵力。而我，即便没有一丝灵力，杀你，也如探囊取物。”
他扼住赤练脖颈的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赤练疼得闷哼一声，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能感觉到，自己颈骨上最脆弱的那个节点，己经被对方精准地锁定。只要对方再用一分力，她的脑袋就会和身体彻底分家。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地笼罩了她。
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无论转世成什么模样，他骨子里的那份霸道与强大，从未改变过。
“现在，愿意说了吗？”顾长生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
赤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对师尊的恐惧。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顾长生这才松开了手，仿佛丢掉了一件垃圾般，将她甩到一旁。
赤练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她捂着自己的脖子，看向顾长生的眼神，己经充满了畏惧。
“说。”顾长生坐回原位，重新端起茶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赤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靠在玻璃墙上，声音沙哑地说道：“是……是‘天外客’。”
“天外客？”顾长生眉头微皱。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来历，师尊只称呼他们为‘天外客’。”赤练心有余悸地说道，“大概在三百五十年前，师尊偶然间得到了一件从天外陨落的法器，通过那件法器，他联系上了一个自称来自‘上界’的宗门。”
“他们……他们答应师尊，只要师尊能为他们提供你的‘长生玉骨’，他们便会赐下‘飞升引’，助师尊重塑仙基，破界飞升。”
顾长生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如此。
他三百年前就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师尊似乎与某个神秘势力有所勾结，没想到，竟是来自界外。
“那个符文烙印，又是什么？”
“那是……那是‘魂契’。”赤练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生怕被什么东西听到，“是‘天外客’种在师尊神魂中的契约。有了它，师尊便算是他们的人，生死都在他们一念之间。同时，师尊也可以通过它，向他们传递消息，换取一些……上界的修行资源。”
“原来，是卖身契。”顾长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难怪那个老东西会如此疯狂，不惜背叛师门，也要夺走自己的根骨。原来是被人用一根虚无缥缈的胡萝卜吊着，还签下了卖身契。
“师尊现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赤练摇头道，“师尊行踪向来诡秘，尤其是在他冲击境界失败后，更是深居简出。我这次出来，也是通过‘魂契’接到的命令。他只告诉我，感应到了你的气息出现在霖安，让我来取走玉骨。”
顾长生看着她，眼神闪烁，似乎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赤练被他看得心中发毛，连忙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师尊对我，也并非完全信任，他不可能把藏身之地告诉我的！”
顾长生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好，我暂且信你。”
他话锋一转，重新回到了最初的话题：“现在，我们可以谈谈‘长生玉骨’的交易了。”
赤练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刚刚还剑拔弩张，现在又要谈交易了？
“你……你真的愿意把玉骨给我？”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当然。”顾长生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不过，不是现在。而且，我也不会亲手把它给你。”
他站起身，走到赤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想要玉骨，很简单。第一，我要你帮我找齐我需要的东西。清单，我会给你。”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要你，亲手杀了那个老东西。”
“什么？！”赤练失声惊呼，整个人都懵了，“你……你让我去杀师尊？”
“没错。”顾长生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你不是恨我夺走了你的一切吗？你不是觉得师尊才是对你最好的人吗？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去向他证明你的忠诚。”
“你可以将我们今天见面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告诉他，我己经知道了‘天外客’的存在。告诉他，我愿意用‘长生玉骨’，换他的命。”
“你猜，当他听到这些之后，会怎么对你？”
顾长生俯下身，在赤练耳边轻声说道，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一个知道了他最大秘密，还和我这个心腹大患见过面的弟子……你觉得，他还会留着你吗？他会不会第一时间，就催动你神魂中的禁制，让你魂飞魄散，以绝后患？”
赤练的身体，瞬间变得冰冷僵硬。
她不是傻子。
顾长生所描述的场景，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师尊生性多疑，手段狠辣，绝不会容忍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隐患存在。自己一旦回去复命，等待自己的，很可能不是奖赏，而是……灭口！
一个巨大的、无法挣脱的死局，就这样摆在了她的面前。
前进，是背叛师尊，与虎谋皮。
后退，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
她忽然明白了。
从顾长生说出“天外客”三个字开始，她就己经没有了选择。
顾长生……他不仅仅是要颠覆她的认知，他还要将她，彻底变成一把刺向师尊后心的……刀！
“你……你好狠……”赤练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绝望。
“彼此彼此。”顾长生首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路，我己经给你指明了。是选择做一条被人随意丢弃的狗，还是选择做一次执刀人，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全在你一念之间。”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和我拼命。不过，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说完，他不再看赤练一眼，转身向包厢门口走去。
“清单，三日后我会派人送到你手上。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杀了那个老东西，带着他的头颅，来顾家换你的‘长生玉骨’。”
“记住，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己经消失在了门外。
偌大的玻璃花房内，只剩下赤练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失魂落魄。
窗外，是霖安城璀璨的万家灯火，如梦似幻。
但此刻在她的眼中，这片繁华的夜景，却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囚笼，让她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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