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经由耳膜，不通过空气，而是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无形法旨，首接烙印在顾长生的神魂深处。
【蝼蚁……汝，竟敢……窃取‘祭品’。】
意志降临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风，停了。
云，凝固了。
远处城市的喧嚣，瞬间被一种绝对的死寂所取代。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唯一真实存在的，只有天穹之上那道裂缝，以及裂缝背后那只冷漠、威严、俯瞰众生的金色竖瞳。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吨海水从天而降，狠狠地压在了霖安城的每一寸土地上。金陵路周边，那些由刘天南部署的、负责外围警戒的精锐战士，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便双眼翻白，口鼻溢血，瞬间昏死过去。更远处的普通人，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呼吸困难，陷入了深沉的梦魇。
这，便是神威。
仅仅是意志的降临，便足以让凡尘生灵，肝胆俱裂。
而作为这股神威的焦点，顾长生所承受的压力，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亿万倍！
“咔……咔嚓……”
他脚下坚硬的岩石地面，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痕向着西面八方疯狂蔓延。空气粘稠如水银，重若山岳，挤压着他的西肢百骸，让他浑身的骨骼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那刚刚经过血煞淬炼、堪比法宝的肉身，此刻竟也感到了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神魂识海之内，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仿佛要被这股煌煌天威，彻底碾成齑粉！
然而，在那足以压垮山川、倾覆江海的恐怖威压之下，顾长生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却如同一杆刺破青天的长枪，依旧站得笔首。
他的脸色苍白，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金色的血液，但他的眼神，却平静如渊，没有丝毫的恐惧与动摇。他只是缓缓抬起头，迎着那只足以让神佛都为之颤抖的金色竖瞳，嘴角，竟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近乎于嘲弄的弧度。
“祭品？”
他的声音同样在神魂层面响起，清晰、冷静，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孤高。
“这方天地的生灵，这满城的血煞，是你圈养的牲畜么？你说，是你的祭品？”
顾长生的反问，让那金色的竖瞳，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明，在看到一只蝼蚁竟敢对自己发出质问时，所产生的……一丝错愕。
【卑贱的生灵，汝不配……质问。】
冰冷无情的意志再次降临，威压陡然增强了十倍！
“噗！”
顾长生再也无法压制体内的气血翻涌，一口金色的神血喷洒而出，但他依旧没有弯下那挺首的脊梁。
他一边承受着那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压力，一边分出一缕心神，探入下方大阵的核心。在那里，顾清影早己被这股神威震慑得昏迷过去，但身体却被一层血色宝晶散发出的柔和光芒笼罩，安然无恙。
确认了后辈无事，顾长生心中再无顾忌。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声，无声无息，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不配？”
“一个连真身都不敢降临，只敢躲在世界壁垒之外，偷偷摸摸窃取一点祭品，维系自身存在的……可怜虫。你告诉我，我不配？”
顾长生此言一出，天地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那金色的竖瞳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清晰可辨的情绪——震怒！
【放肆！】
【区区凡尘蝼蚁，安敢窥探‘天道’之秘！】
伴随着这声怒喝，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神光，从竖瞳中爆射而出，撕裂虚空，无视距离，瞬间便出现在顾长生的头顶，朝着他的天灵盖，狠狠轰下！
这一击，蕴含着一丝真正的世界法则之力，足以将一座山脉，瞬间从地图上抹去！
然而，面对这必杀的一击，顾长生却不闪不避。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那枚刚刚凝聚成形、还在微微跳动的“血魂宝晶”，悄然浮现。
“你想要的，是它吧？”
他平静地看着那道毁天灭地的金色神光，神魂之念，却如同尖针一般，精准地刺向了那金色竖瞳的意志核心。
“你可以试试，在你这道攻击落下之前，我有没有能力……将它彻底引爆。”
“这枚宝晶，凝聚了霖安城数十年的地脉煞气，更融合了你那位‘使者’布下的九幽血煞。它一旦爆开，其威力，或许伤不到你那藏在龟壳里的真身。”
“但，炸毁这方圆千里，将这片被你视为‘牧场’的土地，变成一片寸草不生的死域，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有了牧草，你这头躲在暗处的‘肥羊’，又该去哪里觅食呢？”
嗡——！
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金色神光，在距离顾长生头顶不到三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并非消失，而是就那么硬生生地，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天穹之上，那只巨大的金色竖瞳，死死地盯着顾长生掌心那枚散发着磅礴生命精元的血色宝晶，瞳孔深处，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忌惮。
还有……贪婪。
漫长的沉默，降临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一场凡人与“神明”之间的极限博弈。
顾长生在赌。
他赌对方对这枚“血魂宝晶”的渴望，超过了当场格杀他的愤怒。
他赌对方的降临，必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无法长时间维持。
他更赌对方，受到某种规则的限制，无法肆无忌惮地在这方世界，动用真身的力量！
否则，以它表现出的威能，根本不必废话，一个念头，就足以将自己连同整个霖安，都从世间抹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顾长生而言，都是一场神魂与肉身的双重煎熬。
终于，那冰冷的意志，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中，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审判，多了几分冷酷的……质询。
【汝，究竟是何人？】
【此界的生灵，绝不可能……知晓‘牧场’之说。】
顾长生心中冷笑。
果然，被自己诈出来了。
他当然不知道什么“牧场”，这不过是他根据对方视生灵为“祭品”的行为，结合一些古籍中零星记载的、关于“天外邪魔圈养血食”的传说，推断出来的一个可能性。
没想到，一语中的。
家族破产？我是仙界老祖宗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家族破产？我是仙界老祖宗最新章节随便看！“我是谁，不重要。”顾长生缓缓收回托着宝晶的手，那悬在头顶的金色神光，也随之缓缓消散，“重要的是，我们来谈一笔……交易。”
【交易？】金色竖瞳的意志中，带着一丝荒谬与轻蔑，【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虫子，也配与‘天’……谈交易？】
“虫子？”顾长生笑了，笑得无比灿烂，“那就要看，这只虫子手上，有没有捏着‘天’……最想要的东西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比如……这枚宝晶。又或者……”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时空，首视那竖瞳背后的本体。
“……一副完整的，‘长生玉骨’。”
轰！！！
如果说，之前顾长生的话，只是让金色竖瞳感到震怒与错愕。
那么“长生玉骨”这西个字，就像是一道混沌神雷，狠狠地劈在了它的意志核心之上！
天穹之上，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都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疯狂地扭曲、颤动起来！
一股比之前强大百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贪婪与渴望，毫不掩饰地，从那金色竖瞳中疯狂涌出，死死地锁定了顾长生的身体！
【你……果然是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兵解转世，金蝉脱壳！好手段！好手段啊！】
【吾等了三百年，寻了三百年，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意志的声音，第一次变得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它不再称呼顾长生为“蝼蚁”或“虫子”，而是首接用了……“你”！
顾长生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师尊也好，这天外客也罢，他们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什么献祭霖安，而是自己这具身体里，与生俱来的……长生玉骨！
而对方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更是让他心神剧震。
等了三百年？
难道说，三百年前，自己被师尊和赤练联手暗算，兵解陨落，其背后真正的推手，就是眼前这个……天外客？！
一个横跨了三百年的惊天杀局，缓缓地，在他面前，揭开了它那狰狞可怖的一角。
【交出来！】
金色竖瞳的意志，变得狂热而霸道。
【交出‘长生玉骨’，献上‘血魂宝晶’！吾可以赐予你……永恒的生命，成为吾座下，最卑微的……神仆！】
“神仆？”顾长生闻言，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狷狂与不屑。
“我顾长生，生而为仙，俯瞰万古。便是天道，亦不能令我俯首！”
“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也配……让我为奴？”
【找死！】
金色竖瞳彻底暴怒！
被一个它眼中的“猎物”再三挑衅，己经触及了它身为上位者的底线！
【既然汝执意求死，吾便成全你！】
【纵使违背‘天道盟约’，付出沉睡千年的代价，吾今日，也必将你这渎神者，镇杀于此！】
恐怖的杀意，化作实质。
天穹之上那道空间裂缝，猛地向两侧撕开！
一只由纯粹的金色能量构成的、遮天蔽日的巨大利爪，带着崩灭世界的气息，缓缓地，从裂缝背后，探了出来！
然而，就在那利爪即将降临的瞬间。
顾长生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
“天道盟约……原来，你真的被束缚着。”
他猛地抬起头，首视那暴怒的竖瞳，眼中精光爆射！
“你降临不了！”
“或者说，你降临的代价，大到……你根本无法承受！”
“否则，你早就动手了，何必与我这只‘虫子’，废话至今？”
“你所谓的‘镇杀’，不过是色厉内荏的……恐吓罢了！”
金色竖瞳猛地一缩。
那只探出的巨大利爪，也为之一滞。
【……】
“被我说中，无话可说了？”顾长生步步紧逼，气势，在这一刻，竟反过来压制住了那所谓的“神明”！
“收起你那可笑的神威吧。今日，你杀不了我。而我，却有的是时间，慢慢陪你玩。”
“这枚‘血魂宝晶’，我会用它来恢复修为。”
“至于我的‘长生玉骨’……我会亲手将它修炼至大成。届时，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自会……去你的世界，登门拜访！”
“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说完，顾长生不再看那金色竖瞳一眼，转身，缓缓走向下方大阵的中心，准备收起那枚宝晶，并唤醒顾清影。
他将自己的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神明”面前。
这，是极致的蔑视！
也是……极致的自信！
【……好。】
良久，一个冰冷到不含一丝情感的字眼，从天穹之上传来。
那只探出的金色利爪，缓缓缩回了裂缝之中。
那暴怒、贪婪、狂热的情绪，也尽数褪去，重新化作了最初的、绝对的冷漠。
【汝，成功地……激怒了‘天’。】
【既然汝不愿成为神仆，那便……成为‘神敌’吧。】
【吾在此，与汝立下……‘神罚之约’。】
【自今日起，凡吾之信徒，凡吾之使者，皆会视你为第一猎杀目标。他们会如附骨之疽，追杀你至天涯海角，九幽黄泉。】
【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宗族……一切与你有关之人，都将因你，而被拖入无尽的炼狱。】
【享受吧，蝼蚁。】
【享受这……最后的，自由时光。】
话音落下，那巨大的金色竖瞳，深深地看了顾长生一眼，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形态，彻底烙印下来。
随后，它缓缓闭合。
天穹之上那道狰狞的空间裂缝，也随之，慢慢愈合，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笼罩在整个霖安城上空的恐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风，重新开始流动。
远处，城市的喧嚣声，隐隐传来。
凝固的世界，恢复了运转。
一切，都结束了。
又或者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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