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不管旁人怎么辗转难眠，夏白露把门一插，却睡得格外香甜，白天跑了一整天，她实在累极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梆梆梆”的敲门声响起。
她翻了个身，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想接着睡，可那敲门声没完没了，紧接着传来宋玉梅嘶哑的喊声：“死丫头，起床了！回了家了还想睡懒觉？赶紧起来做饭，别想白吃白住！”
夏白露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瞥了眼表，才五点。
她嘟囔了句“有病”，把脑袋往被子里埋得更深，捂住耳朵继续睡。
想让她做饭？想得美！
宋玉梅见没动静，敲得更凶了，不把她敲起来绝不罢休。
夏白露心里知道，总会有人比她先不耐烦。
果然，夏振江的脑袋从房间里探出来，朝宋玉梅吼道：“你折腾啥？这才五点！做饭也用不着起这么早，让不让人睡觉了？”
宋玉梅气冲冲地朝门上踹了一脚，骂道：“死丫头，懒货！难怪李明华不要你了！”骂完转身回屋，倒头补觉去了。
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夏白露迷迷糊糊的，想起夏家这套房子来，说起来这套房子还是靠夏耀祖的小聪明得来的。
当年报纸上报道了一则新闻，说有一个年轻人心善，常年照顾一位孤寡老人，老人临终前把百万家财都留给了他，年轻人一夜之间啥都有了。
夏耀祖听了这故事动了心，那会儿他还在乡下，夏五一还没上学，他跟孙美玲一合计，竟然真跑到城里找孤寡老人。
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了，就是这套房子的原主人。
老人的家人在动乱年代都没了，只剩他孤身一人，守着这套破旧的房子。院子不小，屋子却有些破。
老人是化肥厂的退休工人，每月有退休金，平时还捡些瓶瓶罐罐补贴家用。
夏耀祖很聪明，他没首接凑上去献殷勤，而是假装捡废品时偶遇老人。先是帮着整理垃圾，后来没事就去老人家里帮忙干活，后来“知道”老人独居后，便说要自己要给他养老，后来干脆以“照顾”为借口搬来跟老人一块儿居住，对外自称是老人的侄子。
起初他对老人确实上心，嘘寒问暖，照顾得挺精心。
老人当时感动不己，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托关系给夏耀祖弄了个化肥厂的临时工名额。后来夏耀祖靠钻营送礼转正，送礼的钱还是从夏白露这儿“借”的。
夏耀祖照顾了老人两年多，老人就离世了。之后他便带着妻儿住了进来，前几年还把老房子推倒重盖了。
夏白露现在回想，总觉得老人的离世或许没那么简单，不过这只是猜测。她也不知道这房子现在的房主是谁，前世她从没关注过。
如果房主名字还是老人的，倒不妨做做文章。
夏白露一觉睡到六点多，宋玉梅的敲门声又来了：“死丫头，都几点了还不起？这么懒，难怪明华不要你！”
夏白露慢悠悠地穿好衣服，把门拉开一条缝，正撞见宋玉梅举着要敲的手。她首勾勾地看着，眼里的冷意让宋玉梅的手僵在半空。
“妈，明华为啥不要我，您心里没数吗？”夏白露倚着门框，冷冷地问，“昨天那账本，您没看清？”
宋玉梅怒道：“你还好意思提账本？谁家姑娘给娘家花点钱还记账的？家里养你这么大，花你点钱怎么了？”
“怎么了？”夏白露嗤笑一声，“妈，要不咱们去大街上问问，谁家出嫁的女儿，能一贴贴十几年，贴出去七八万？”
宋玉梅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喊：“你倒去问啊！谁家姑娘给娘家买东西要记账？给侄子拿点零花钱也要记账？”
“买东西的钱可以不算，那咱就算算这些年我借给家里的吧。”夏白露转身翻出账本，“哗啦”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一行记录，“1990年5月，哥要给厂长送礼转正，借了八百。当时您说等我哥发了工资就还，这都九年了，钱呢？”
宋玉梅的气焰矮了半截，嘟囔道：“那不是你哥那时候工资低嘛……”
夏白露又翻到另一页：“1996年冬天，您说姥爷生病住院，借了一千。转头我就听说姥爷早好了，那钱给五一买了台游戏机，还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小刀子似的扎人。宋玉梅被戳到痛处，急得伸手去抢账本：“你个死丫头，故意翻旧账气我是不是！”
夏白露侧身躲开，把账本揣回兜里：“气您？谈不上。我就是想问问，这些钱是我该拿的吗？还有1995年我哥盖房子，借了三千；1997年夏五一上技校，借了两千……”
宋玉梅的目光扫过账本，像被烫着似的缩了缩手，嘴上却依旧强硬：“那都是你自愿的！当妹妹的帮衬哥哥，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夏白露挑眉，声音陡然提高，“行啊。回头让我嫂子也多帮衬帮衬她娘家，毕竟这是老夏家的传统：出嫁的姑娘，都得天经地义帮衬娘家！”
孙美玲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她探出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宋玉梅瞪了她一眼，又转向夏白露：“少在这儿胡说八道！赶紧做饭去，咱家不养闲人！”
“闲人？”夏白露合上账本揣好，“这房子盖房的钱还是我拿的，我住家里才是天经地义的，我可不是闲人！”
“什么你拿的，那是借的！”宋玉梅扯着嗓子喊。
“对，借的。”夏白露顺着她的话问，“那说说吧，啥时候还？谁还？”
宋玉梅一噎，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时，里屋的门“吱呀”开了，夏振江走出来，脸色铁青：“够了！大清早的吵什么！”他瞪了宋玉梅一眼，“做饭去！”又看向夏白露，“你也少说两句。”
宋玉梅憋着气往厨房走，路过夏白露身边时，狠狠剜了她一眼，嘴里嘟囔着：“白眼狼……早晚遭报应……”
夏白露不气不恼，转身去刷牙洗脸。
孙美玲小心翼翼地出来洗漱，看见夏白露，陪着笑脸说：“招娣，起来啦？这两天五一不在家，你就住他那屋吧！”
夏白露嘲讽地一笑：“那他回来了，我住哪儿？”
孙美玲一滞，夏耀祖忙凑过来：“五一回来就让他跟我们住，或者跟爸妈住，你还住那屋！”
“哥，你借的钱，啥时候还啊？”夏白露故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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