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田在眼前飞速后退，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让她想起小时候跟着姥姥去地里摘棉花的日子。
那时候姥姥总说：“露露啊，人要像棉花，看着软和，心里得有骨气，不然风一吹就散了。”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总算明白了。可惜，姥姥自己什么道理都懂，却一辈子都没硬气过。
到了乡下，刚进村子就遇上几个相熟的街坊，宋玉梅立刻换上热络的笑脸：“他三婶子，去挑水啊？”
“哟，这不是玉梅吗？这是回来给你妈过生日啊？”三婶子瞅了眼夏白露手里的东西，笑着打趣，“还是露露懂事，回回都买这么多东西。”
宋玉梅脸上一僵，强笑道：“哪是她一个人买的，我这闺女是心疼我们，不舍得让我们拎。”
夏白露笑了笑也没解释，大家都长着眼睛呢，谁买的大家都看得明白。
到了村里，她变得乖巧起来，一路跟在宋家人身后，见人就热情的打着招呼。
走到岔路口，夏振江对几人道：“我先回家看看，你们先去玉杰家吧。”
夏耀祖跟在他身后：“我也回去看看爷奶。”
宋玉梅便带着夏白露、孙美玲和夏五一往宋玉杰家走。
宋玉杰家的院子里摆了五六张桌子，桌前己经围了些人，有嗑着瓜子聊天的，也有凑在一起打扑克的。
宋玉杰正站在一张桌子旁看热闹，看到宋玉梅进来，脸上堆着笑，热情地招呼：“姐，你们回来啦，我姐夫呢？”
宋玉梅回道：“你姐夫回家看看，待会儿就过来。”
宋玉杰看向夏白露手里的东西，却大声对宋玉梅说道：“姐，你看你，回来就回来呗，咋买这么多东西？”
宋玉梅骄傲的道：“咱妈过生日，我也不能空着手回来啊，这不让招……露露定了点熟食，凑几个菜。”
村里的街坊见了都扭头夸宋玉梅。
宋玉梅更骄傲了，仰着脖子问：“咱妈呢，我去看看她。”又扭头对夏白露道，“把东西给你舅妈送去吧。”
宋玉杰的媳妇于西凤正在厨房指挥帮忙的人，早己经看到了几人进来，原本不想理，可看到夏白露手里提的东西，立刻热情地迎上来：“露露，给我吧。”
夏白露把东西递给她，解释道：“里面有香肠，烧鸡和猪蹄，还有些生肉，舅妈看着掂对吧。”
“好。”于西凤把东西接过去，对夏白露道，“你姥一早上就在念叨你呢，快去看看她吧。”
“好。”夏白露应了一声，便跟在宋玉梅身后往屋里走去。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宋老太太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笑意：“……我都说不过生日了，这么大岁数了，过一岁少一岁……”
宋玉梅掀开门帘喊了声：“妈，生日快乐！”
炕上的几个女人闻声回头，宋老太太抬眼看到宋玉梅，“嗯”了一声：“玉梅回来了。”
看到她身后的夏白露，浑浊的眼睛骤然亮了，她挣扎着要起身“露露……”
“姥，您坐着别动。”夏白露赶紧上前按住她，指尖触到老人胳膊上的骨头，硌得人心里发紧。
旁边的婶子们笑着打趣：“大娘，您外孙女回来，这精神头都不一样了。”
宋玉梅挨着炕沿坐下，语气里带着些酸意：“要不人家说隔辈亲呢！”
老太太的目光却没离开夏白露，手在她手背上着，像是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在眼前。“路上累着没？”
“不累，姥。”
“不累，姥。”夏白露挨着炕沿坐下，刚想开口，宋玉杰突然插话：“露露啊，你姥这几天老念叨你，说你离婚的事儿，心里肯定不好受。其实啊，女人离了婚也没啥，没了李明华，没准还能找个条件更好的……”
“舅。”夏白露打断他，语气淡了下来，“我这次回来是给姥过生日的，别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宋玉杰脸上的笑僵了僵，没再往下说。
宋老太太的手悄悄伸过来，在夏白露手背上轻轻捏了捏，指腹粗糙得像砂纸。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看看旁边的人，话到嘴边变成了：“姥身子骨挺好的，你还要上班，不用老惦记我。”
夏白露心里一紧，反手握住老人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她：“姥，我没事儿，您难得过一回生日，我哪能不回来呢？”
祖孙俩眼神交汇的瞬间，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老太太这才松了点劲，眼眶却悄悄红了。
夏白露看了看老太太身上的枣红色褂子，虽是新的，料子却糙得扎眼。她从包里掏出个纸包：“姥，我给您买了件新衣裳，您试试合不合身。”
纸包里是件藏青色的软缎褂子，是她从空间里特意挑的，料子滑爽透气，领口还绣着浅金色的寿字纹。
她当着众人的面拆开，抖开衣服：“您看这料子，穿身上凉快。”
炕上的女人们都凑过来看，七嘴八舌地赞叹：“哟，这料子真讲究！得不少钱吧？”
“您这外孙女可真孝顺，比亲儿子都上心！”
宋玉梅脸上有些挂不住，母亲过生日，她啥都没买，夏白露买了衣服却没告诉她。
宋老太太着光滑的缎面，眼圈更红了，拉着夏白露的手不肯放：“又乱花钱……”
“给您买的，就该穿好的。”夏白露笑着帮她把身上的枣红褂子脱下来，换上新衣裳。
软缎贴在老人枯瘦的身上，竟衬得她气色都好了些。
“真好看！”有人由衷赞叹道。老太太看着身上妥帖的新衣裳，嘴角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夏白露又从包里掏出个小塑料袋，“我给您带了点糕点，您牙口不好，这个能咬动。”
“露露的心可真细。”一个婶子笑着说。
老太太接过蛋糕小口咬着，眼里的笑意挡不住：“还是露露懂我。”
夏白露看着老人满足的样子，心里酸酸的。
前世老太太到死都没尝过几回像样的甜食，她的孩子们连件像样的衣裳都舍不得给她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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