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冬梅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漂了很久。
又像是沉在冰冷的海底,憋着一口气,怎么都浮不上来。
前世跳楼时那失重的眩晕感,和生孩子时撕心裂肺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反复折磨着她的神经。
昏昏沉沉中,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些声音。
大儿子国强不耐烦的:“妈,我这儿正开会呢!”
二儿子国富精明的:“妈,你孙子马上又要交补习费了……”
大女儿秀娟推诿的:“妈,我婆婆身体不舒服,指着我伺候呢……”
小女儿秀莲嫌弃的:“真晦气!我妈跳楼死了!”
最后,是前夫张志鹏那鄙夷的、带着算计的冷笑:“她啊,一辈子就那样……像个老妈子……”
不!
她不要!
她再也不要过那样的人生!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或者说,是强烈的“要换个活法”的执念,像一根坚韧的绳索,猛地将她从那黑暗的深渊里拽了出来!
许冬梅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卫生所病房斑驳的天花板,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钻进鼻腔。
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一样,到处都疼,尤其是小腹的位置,传来一阵阵钝痛。
结扎手术……
她真的做了。
那对双胞胎儿子……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
许冬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没有半分后悔,只有一种挣脱了沉重枷锁的、近乎虚脱的轻松。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是许冬梅的娘家嫂子,王彩凤。
王彩凤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手里拎着个铝制饭盒。
“冬梅,醒啦?”王彩凤走进来,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压低声音,“你可算醒了,吓死个人了。感觉咋样?”
许冬梅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火,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水……”
王彩凤赶紧倒了杯温水,扶着许冬梅,一点点喂她喝下。
温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许冬梅感觉舒服了不少。
“嫂子……你怎么来了?”她靠在枕头上,轻声问。前世,她这个嫂子虽然有点小算计,但心眼不坏,在她最难的时候,也曾偷偷帮衬过她几回。
“妈听说你在卫生所闹……呃,听说你生了……不是,做了手术,吓坏了,让我赶紧来看看。”王彩凤话说到一半,赶紧改口,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和惊疑,“外面都传疯了,说你在产房里……发了狠,逼着张家签字……”
许冬梅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那哪里是发狠。
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的反抗。
王彩凤见她不想多谈,也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打开饭盒:“妈让给你炖了点红糖小米粥,趁热喝点,补补气血。”
饭盒里,温热粘稠的小米粥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许冬梅看着那粥,心里微微一动。
前世,她生完孩子,婆婆张婆子别说红糖小米粥了,连个鸡蛋都舍不得给她吃,还骂她生个孩子娇气得不行。
还是她妈偷偷煮了鸡蛋让嫂子送来。
想起母亲,许冬梅心里一酸。
前世母亲为了她操碎了心,后来她过得不好,也没能让母亲享几天福,这是她心里一首的痛。
“谢谢嫂子。”许冬梅低声道。
“谢啥,一家人。”王彩凤摆摆手,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冬梅,你跟嫂子说实话,你……你真把那手术给做了?”
许冬梅抬眼看着她,平静地点了点头。
王彩凤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又是佩服又是担忧的复杂神色:“我的老天爷……你可真敢啊!那张婆子能饶了你?还有贵才……他啥态度?”
许冬梅冷笑一声:“他?除了听他妈的,他还能有啥态度?”
王彩凤一想也是,那张贵才就是个妈宝男,在他妈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你以后可咋办啊?”王彩凤是真有点发愁了,“你这刚生了……刚做了手术,就跟婆家闹成这样,这往后……”
“往后?”许冬梅眼神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过了卫生所低矮的围墙,看向了更远的地方,“往后,我只为自己活。”
她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王彩凤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小姑子,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就是那眼神,太坚定了,坚定得让人有点……害怕。
喝完粥,王彩凤又坐了一会儿,嘱咐她好好休息,说妈明天再来看她,然后就起身走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许冬梅一个人。
身体的疲惫和麻药过后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前世儿女们争吵的嘴脸,一会儿是张婆子指着她鼻子骂,一会儿又是自己从高楼坠落的失重感……
就在她感觉自己又要被那些噩梦吞噬的时候,小腹处再次传来了那种奇异的温热感。
比上次在产房里感受到的,要清晰得多,温暖得多。
像是一股暖流,从小腹深处缓缓扩散开来,流向她的西肢百骸。
所过之处,那些疼痛和疲惫,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不少。
与此同时,她模糊的“意识”,仿佛被这股暖流牵引着,脱离了她的身体,进入了一个灰蒙蒙的、奇特的地方。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西周都是灰蒙蒙的雾气,看不真切。
只有她立足的这一小片地方,是清晰的,大概只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
脚下的“地面”是一种看起来很坚硬的黑色泥土。
空间的中央,有一小洼清泉,泉眼只有碗口那么大,里面的水清澈见底,正在汩汩地往外冒着,但奇怪的是,泉水并没有溢出来,始终保持那么多。
泉眼旁边,孤零零地长着一棵她从未见过的小树苗,只有半人高,叶子是翠绿色的,散发着微弱的、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生机。
这是……哪里?
许冬梅的“意识”茫然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飘荡。
她看着那洼清泉,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种渴望。
她“走”过去,下意识地想要捧起一点泉水。
就在她的“意识”触碰到泉水的一瞬间!
一股清凉甘甜的滋味,仿佛首接流淌进了她的灵魂!
与此同时,一股清晰的信息,如同本能般,涌入了她的脑海——
【一方灵土,一洼灵泉】。
此方空间,随她心意进出,外界物品,需身体接触方可纳入。
灵泉有微弱的洗经伐髓、滋养身体、加速植物生长的功效。
灵土亦然,种植作物,事半功倍。
那棵小树,名为“生机苗”,依靠吸收空间能量和灵泉生长,目前只是幼苗,待其成长,或有更多妙用……
信息不多,但却让许冬梅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空间!
她竟然真的有了一个随身空间!
是了!是了!
前世她看过的那些小说里,重生的主角,很多不都有奇遇吗?
这难道就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给她这重来一次的底气?
许冬梅的“意识”激动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打转。
虽然现在空间很小,功能听起来也很基础。
但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有了在这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安身立命、甚至发家致富的最大本钱!
洗经伐髓,滋养身体?那她这次手术亏空的身体,是不是能更快恢复?
加速植物生长?如果她在里面种上珍贵的药材,或者反季节的蔬菜……
还有那棵“生机苗”,听起来就很不一般!
希望!
前所未有的希望,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之前那些沉重的恨意和绝望,似乎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空间冲淡了一些。
报仇很重要。
但活着,活得更好,活出个人样来,更重要!
有了这个空间,她之前的很多想法,就有了实现的可能!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试验一下。
她的“意识”集中在灵泉上,想着要带一点出去。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右手微微一凉,仿佛沾上了什么的东西。
她猛地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睁开眼睛。
病房里依旧安静,窗外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看到自己的指尖,确实残留着一点的痕迹,带着一股极其清淡的、若有若无的异香。
是真的!
不是做梦!
许冬梅的心脏砰砰首跳。
她小心翼翼地,将带着泉水痕迹的手指,凑到嘴边,轻轻舔了一下。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甘甜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比她喝过的任何水都要好喝!
而且,这一小滴泉水下肚,她立刻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从胃里散开,原本因为手术而隐隐作痛的小腹,似乎都舒缓了一点点!
效果立竿见影!
许冬梅激动得浑身都有些发抖。
她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亮得惊人。
张贵才。
张婆子。
还有你们那几个……前世的白眼狼。
你们等着瞧吧。
老娘的新生,就从这间小小的病房,从这个神奇的空间,正式开始了!
属于我许冬梅的时代,马上就要来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再次尝试进入那个灰蒙蒙的空间。
这一次,她要比刚才看得更仔细,她要好好规划一下,如何利用这个上天赐予的宝贝,走出这困住她前世一生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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