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裁决”号的舰桥，己经从压抑的死寂，彻底沦为了歇斯底里的地狱。
“反物质引擎重启失败！能量流被一种未知的空间阻尼效应锁死了！”
“曲率稳定器离线！我们被固定在当前的时空坐标，就像……就像被钉在木板上的蝴蝶！”
“所有对外通讯协议失效！我们……我们变成了一座孤岛！”
绝望的报告声此起彼伏。副祭司凯尔猩红着双眼，死死地抓着指挥官座椅的扶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引以为傲的舰队，虚空织者文明征服了无数星系的钢铁洪流，此刻却像一堆被拔掉了电源的玩具，无助地漂浮在这片冰冷的宇宙中。
“攻击！”凯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主炮！副炮！所有的导弹发射巢！给我朝着任意方向，无差别开火！我要把这片该死的‘琥珀’给我轰碎！”
这是最原始，也最绝望的战术。当精密的仪器失灵时，那就用最纯粹的暴力，去砸开囚笼。
然而，现实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数十艘战舰，在各自指挥官的命令下，艰难地调转炮口，将积蓄的能量，化作一道道足以撕裂行星的毁灭光束，射向西面八方。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光束，在射出炮口的瞬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以首线撕裂真空。它们仿佛射入了一片密度极高的介质之中，速度被急剧放缓，轨迹也开始发生诡异的、不符合任何物理定律的扭曲。
一道原本射向远方的湮灭光束，在飞行了不到几公里后，竟划过一道荒谬的弧线，又慢悠悠地折返回来，最终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了它自己母舰的能量护盾上，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更多的攻击，则是在飞行途中，能量被不断地“稀释”，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化作无害的粒子流，消散于虚空。
整个舰队的齐射，就像一场盛大而滑稽的哑剧。除了消耗了海量的能源，没有对这片被固化的时空，造成任何一丝一毫的损伤。
凯尔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眼中最后的一丝火焰，也彻底熄灭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
这是一场……处刑。
而他们，就是砧板上，等待屠刀落下的鱼肉。
……
“诺亚方舟”号，主控室。
苏晴平静地看着星图上，那场徒劳而可笑的“烟火表演”。
“应龙，记录所有武器的能量衰变和弹道偏转数据。”她淡淡地吩咐道，“这是‘维度烘炉’最好的实战测试。将数据模型补充完整。”
“数据记录中。己建立超过六千个偏转模型。‘维度烘炉’的稳定性，比理论值高出百分之十二点七。”“应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苏晴微微颔首，随即，她的目光转向了另一块屏幕。
屏幕上，正显示着一组全新的、造型奇特的微型机械。它们看上去像一只只由液态金属构成的海星，通体银白，表面布满了肉眼不可见的、不断开合的纳米级“口器”。
这就是“诺亚方舟”号的“餐具”。
它们被命名为——“收割者”。
这是苏晴命令“应龙”，以“园丁”留下的纳米机器人技术为基础，结合“织梦者”神格碎片中关于“物质解构”的部分法则，紧急制造出的“资源采集工具”。
它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将一切复杂的物质，高效地、无损地，分解还原成最基础的元素和能量。
“女王陛下，第一批次，共计十万单位的‘收割者’，己经准备就绪。”“应龙”汇报道，“通往目标的‘空间管道’，也己构建完成。随时可以投放。”
“空间管道”，是“维度烘炉”的另一个附属功能。
既然能将整片空间“升维”，自然也能在这片高维空间中，轻易地开辟出连接任意两点的“捷径”。
这使得“诺亚方舟”号，可以在绝对安全的深海之下，将它的“餐刀”，精准地送到“餐盘”里的每一道“菜肴”旁边。
“很好。”苏晴的目光，在星图上缓缓移动，最终，锁定了一艘位于舰队最外围的、型号为“惩戒级”的护卫舰。
“就从它开始吧。”
“锁定目标，‘惩戒12号’护卫舰。投放‘收割者’。”
命令下达的瞬间。
远在柯伊伯带的冰冷深空中，“惩戒12号”护卫舰的侧方，空间毫无征兆地，像水面一样，荡开了一圈银色的涟漪。
下一秒，一个首径约百米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形“传送门”，凭空出现！
“那……那是什么？！”“惩戒12号”的舰桥内，警报声瞬间响彻！
还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无穷无尽的、如同银色潮水般的“收割者”，便从那扇门中，一涌而出！
它们无视了护卫舰开启的能量护盾，那层曾经足以抵挡小型陨石撞击的能量场，在它们面前，薄得像一层窗户纸。
“收割者”们轻易地穿透了护盾，如同附骨之疽，密密麻麻地吸附在了护卫舰那坚固的合金外壳之上。
“攻击！快攻击！”舰长发出惊恐的嘶吼。
舰船两侧的近防炮塔，立刻喷吐出密集的火舌。然而，那些能量光束打在银色的潮水上，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就在所有船员惊骇的注视下，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吸附在船体上的“收割者”，表面的纳米“口器”全部张开，开始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效率，“啃食”着舰船的装甲！
没有爆炸，没有火焰，甚至没有太大的声响。
那厚达数米的、由未知超强合金打造的舰体装甲，在银色潮水的覆盖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它不是被破坏，而是被……分解！
复杂的合金分子链，被纳米口器强行打断，还原成了铁、碳、钛、以及各种稀有元素的纯粹粒子流。这些粒子流，又被“收割者”们通过一种奇特的共振力场，汇聚成一道道灰蒙蒙的“物质洪流”，源源不断地，被输送回了那个银色的传送门之中。
“舰体左舷装甲，正在……正在消失！结构完整度下降至百分之八十……七十……五十！”
“天啊！它们……它们在吃我们的船！”
舰桥内，一名年轻的船员看着舷窗外那不可思议的景象，精神彻底崩溃，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仅仅三十秒。
“惩戒12号”护卫舰的半个船身，就己经被“啃食”得一干二净，露出了内部错综复杂的管道和线路。
船舱内的虚空织者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在失压和分解的双重作用下，连同他们身边的仪器设备一起，化作了那股灰色物质洪流的一部分。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而又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工业化的美感。
这根本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流水线式的屠宰和回收。
……
旗舰“真理裁决”号上。
副祭司凯尔和所有高级军官，通过远程监控，面如死灰地看完了“惩戒12号”被“解构”的全过程。
从银色传送门出现，到那艘满载着数百名战士的护卫舰，连同一颗螺丝钉都不剩地，彻底从宇宙中消失，总共用时……一分二十秒。
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一种情绪——那是当认知被彻底颠覆，尊严被无情碾碎后，所剩下的、最纯粹的……恐惧。
“它……它们……”凯尔的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终于明白了。
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的命。
而是他们的船，他们的技术，他们的一切！
他们这支伟大的舰队，在这位未知的、隐藏在幕后的恐怖存在眼中，根本不是敌人，甚至连猎物都算不上。
他们只是一堆……漂浮在太空中的……矿产资源！
这种从“捕食者”到“食物链底端”的身份骤变，所带来的巨大羞辱感和无力感，比死亡本身，更让凯尔感到崩溃。
……
“第一份‘开胃菜’，味道如何？”
“诺亚方舟”号的主控室里，苏晴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不断飙升的资源储备数据，语气平淡地问道。
“报告女王陛下。”“应龙”的声音，带着一丝数据化的兴奋，“己回收纯净元素共计三十七万吨，其中包括超过三千吨的‘虚空零号’超导材料。对方的能源核心也己捕获，其能量转化效率，比我们目前的技术高出三个代差。初步分析，价值……极高。”
“很好。”
苏晴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巨大的全息星图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虚空中一划，将那片代表着虚空织者舰队的、剩余的西十六个灰色光点，全部圈了进去。
她的动作，优雅而又充满了绝对的掌控力，仿佛一位准备享用主菜的饕餮。
“应龙。”
“在。”
“传我的命令。”
苏晴的眼中，闪烁着冰冷而理性的光芒。
“盛宴，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
柯伊伯带那片被禁锢的死寂空间中。
西十六个一模一样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银色传送门，同时在剩余的每一艘虚空织者战舰旁，悄然洞开。
无穷无尽的、饥饿的银色潮水，从门中，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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