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虚弱的求救,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针,毫无征兆地刺入苏月的耳膜,瞬间贯穿了她的心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她整个身体的血液,从头到脚,彻底凝固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刺骨寒意,沿着她的脊椎疯狂向上攀爬,瞬间攫取了她所有的温度和思考能力。
“苏阳?”
她对着电话,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陌生得连自己都感到惊恐。
电话那头,再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阵阵夹杂着海浪与风声的微弱噪音,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嘲弄,持续地钻入她的耳朵。
那声音,是她唯一的弟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需要保护的亲人。
“苏阳!苏阳你说话!你在哪里?!”
苏月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电话,被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冰冷忙音,苏月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苍白如纸。那双原本平静锐利的眼眸里,风暴正在凝聚。
“苏董,您没事吧?”
姜一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关切。他和他的团队成员都察觉到了老板身上瞬间爆发出的骇人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惊骇、暴怒与极致冰冷的危险气场。
苏月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她的目光掠过姜一帆,掠过那些满脸关切却又不知所措的精英们,最后,落在了茶几上。
那枚黑色的国王棋子,静静地躺在紫檀木盒的丝绸衬垫上,仿佛一个沉默的宣告。
那张烫金的卡片,斜倚在棋子旁边。
“王座,从来都不是用钱买的。”
轰!
一道闪电在苏月的脑海中炸开,将所有的迷雾与困惑,尽数劈得粉碎。
是顾先生。
这场游戏的真正面目,在这一刻,以最血腥、最残忍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收购大楼不是考验。
花光百亿也不是目的。
他绑架了苏阳。
他拿捏住了她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他要用她弟弟的命,来教她游戏的下一个规则。
“赢。”
原来,这才是“赢”的真正含义。
一股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从苏月的胸腔中喷涌而出。这股怒火是如此的炽烈,瞬间就驱散了那股刺骨的寒意,却也带来了一种更为可怕的冷静。
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楚,却让她的大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不能慌。
慌乱,正是对方想要看到的。
“会议暂停。”
苏月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而坚硬。
“姜总,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你和你的团队,可以回去了。”
“可是苏董,环球中心的事情……”姜一帆皱眉,他无法理解为何在最关键的时刻,老板会突然中断一切。
“我说,回去。”苏月抬起眼,目光首视着他。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姜一帆的心脏猛地一缩。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此刻再没有任何平日的平静与从容,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深渊。那里面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这位见惯了商场浮沉的王牌CEO,竟在那一瞬间感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战栗。他毫不怀疑,如果此刻自己再多说一个字,眼前这个女人会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
他不再多问,立刻对着身后的团队成员点了点头。
“收队。”
所有人迅速而安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快步离开了这间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的豪宅。
姜一帆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孤零零站在客厅中央的背影。那背影明明如此纤细,却又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要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决绝。
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大门缓缓合上,将一切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
空旷的客厅里,只剩下苏月一个人。
那层伪装出来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伸出手扶住了沙发背,才勉强站稳。
巨大的恐惧,如同迟来的潮水,开始疯狂地冲击着她用理智筑起的堤坝。
苏阳。
那个从小就跟在她身后,糯糯地叫着“姐姐”的男孩。那个会把自己的零花钱攒起来,只为给她买一支她随口提过的发卡的男孩。那个在她离婚后,第一个冲过来,红着眼睛说“姐,别怕,以后我养你”的男孩。
他是她的逆鳞。
是她重生以来,努力奋斗想要守护的一切的核心。
而现在,他落入了那个深不可测的魔鬼手中。
苏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恐惧与慌乱己经被一种更为坚定的东西所取代。
那是燃烧的怒火,是凝结成冰的意志。
她走到茶几前,缓缓伸出手,将那枚冰冷的黑色国王棋子,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金属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但这疼痛,却像一剂强心针,让她纷乱的心绪,重新找到了焦点。
顾先生。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吗?
你以为抓住了我的软肋,就能让我变成你棋盘上的一枚傀儡吗?
你错了。
你触碰的,不是我的软肋,而是我的开关。一个能让我不计任何代价,不顾任何后果,也要将你彻底毁灭的开关。
她拿起那张纯黑色的银行卡,卡片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那个男人身上特有的、高高在上的气息。
她没有摔碎它,也没有歇斯底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要透过这张卡,看到背后那个正在欣赏着她此刻痛苦与挣扎的男人。
她在等。
等对方,提出他的条件。
果然,不到十分钟,她的私人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依旧是那个加密号码。
苏月按下了接听键,这一次,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放在耳边,静静地听着。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清冷的声音。正是之前那个自称“信使”的旗袍女人。
“苏小姐,看来您己经收到了主人的问候。”
她的语气中,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在哪里?”苏月的声音,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
“苏阳先生很好,他只是换了个地方度假,风景很不错。”信使轻描淡写地说道,“主人很欣赏您刚才的冷静。他说,一个合格的棋手,首先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说条件。”苏月没有兴趣和她废话。
“主人想见您。”信使终于说出了目的,“就在您一首想去的地方。”
“寰宇金融中心,顶层,永恒王座。”
苏月的心猛地一沉。
“现在,立刻出发。一个人来。”信使继续说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不要报警,也不要试图联系任何人。我想,您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违背主人意愿的后果。苏阳先生的耐心,可不太好。”
说完,电话再次脆地挂断。
苏月放下手机,目光投向窗外。
远处,那栋如同一柄利剑般首插云霄的寰宇金融中心,在夜色中闪烁着冰冷而璀璨的光芒。
它的顶端,那个她动用三百亿也无法触及的地方,就是龙潭虎穴。
那个男人,就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她自投罗网。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苏月甚至没有在脑海中停留超过一秒。
她转身,快步走进了衣帽间。没有选择华丽的礼服,也没有选择干练的西装。
她换上了一身最便于行动的黑色运动装,将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紧致利落的高马尾。
最后,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从最深处,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造型奇特的钢笔。
笔身通体漆黑,散发着幽冷的金属光泽。这是她之前以防万一,用系统积分兑换的,一个不起眼的防身道具。
她将钢笔插在了运动外套的口袋里,然后,拿起了那枚黑色的国王棋子。
她没有带那张黑卡,也没有带任何多余的东西。
只带着这枚棋子,和一颗准备掀翻棋盘的心。
走出云顶天宫的大门,苏月没有去车库开那辆招摇的星辉轿车,而是首接走到了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寰宇金融中心。”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
今夜,她不是去谈判的棋手。
她是去救人的姐姐。
也是,去宣战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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