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快得像一道幻影。
刀疤脸首领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一股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便从他的右大腿根部，轰然炸开！
“噗嗤！”
利箭穿透皮甲和血肉的声音，沉闷而又清晰。
巨大的惯性，带着他狂奔的身体，向前踉跄了几步，然后“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至极的惨嚎，终于从他的喉咙里爆发了出来，撕裂了雪原上空那压抑的死寂。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支羽箭，从他大腿的前侧贯入，带着一簇血淋淋的箭头，从后侧穿出，将他整个人，像一头牲畜般，死死地钉在了冰冷的冻土之上！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身下那片洁白的积雪，形成了一副触目惊心的、妖异的画面。
这一箭，精准，狠辣，却又留着分寸。
它没有伤及要害，却以最残忍的方式，彻底剥夺了他所有的行动能力和尊严。
东边最高的哨塔上，顾恒缓缓地放下了手中那张临时借来的长弓。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渗满了细密的冷汗，拄着木杖的左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属于顶级猎手的、在成功捕获猎物之后，才有的冷静与锋芒。
他做到了。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与他的妻子，完成了一次天衣无缝的、足以决定战局的配合。
村外的雪地上，所有逃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惊得魂飞魄散。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在雪地里翻滚、哀嚎的首领，又惊惧地抬头，望向村庄里那些黑洞洞的、不知藏着多少弓箭手的哨塔和房顶。
那是一种来自未知的、绝对的武力威慑。
它无声地告诉着每一个人——
但凡有异动，下一支箭，就会钉在你的身上。
而高台之上，苏灵看着那片猩红的雪地，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
她知道，刀疤脸首领的倒下，只是一个开始。
她要的，不仅仅是震慑，更是……收服！
她缓缓地走下高台，在所有村民震惊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朝着那道刚刚被鲜血浸染过的防线走去。
“嫂子！危险！”
“苏灵丫头！你不能过去！”
李大山和几个青壮，下意识地就想上前阻拦。
“开门。”苏灵的脚步没有停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李大山愣住了。
开……开门？
外面，可是几十个刚刚还想屠村的虎狼之师啊！
“我说，开门。”苏灵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李大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所有劝阻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鬼使神差般地，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青壮，将那道刚刚用寿材和石磨堵死的栅栏门，挪开一条缝。
苏灵就这么，在全村人那几乎要停止呼吸的注视下，独自一人，走出了顾家村的防线。
寒风卷起她单薄的衣角，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瘦弱的身影，与村外那几十个身形彪悍的逃兵，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几乎是荒诞的对比。
但此刻，没有一个逃兵，敢小看眼前这个女人。
在他们眼中，她比最凶残的蛮族萨满，还要神秘，还要可怕。
苏灵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依旧在哀嚎的刀疤脸首领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憎恨，只有一种外科医生看待标本般的、绝对的冷静。
“我刚才说过，违令者，斩。”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原上，显得异常清晰。
刀疤脸首领因为失血和剧痛，意识己经开始模糊。他抬起头，用一双因为仇恨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苏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嘶吼。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苏灵缓缓蹲下身，无视了他那能吓哭小孩的狰狞面容，“第一，我让人拔出这支箭，任由你血流干，慢慢地、痛苦地死在这里。相信我，这个过程，会很漫长。”
刀疤脸首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作为一个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腿动脉破裂，是一种怎样绝望而痛苦的死法。
“第二，”苏灵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带着致命的诱惑，“向我，向你面前的狼头令，宣誓效忠。从此以后，你和你的人，都归我统领。我，可以救你的命。”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跪在地上的首领，和这个蹲在他面前的女人身上。
这是一个无比残忍，却又充满了诱惑的选择。
一边，是必死无疑的痛苦折磨。
另一边，是卑微屈辱的苟延残喘。
刀疤脸首领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求生的本能，与一个亡命徒最后的尊严，在他的脑海中，进行着天人交战。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
他腿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淌，带走他的体温和生命。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正在变得冰冷、麻木。
死亡的阴影，正如同潮水般，将他一点一点地淹没。
终于，那股子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我……我……”他张开干裂的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他的头，缓缓地、艰难地，低了下去。
朝着苏灵，朝着她手中那块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狼头令，低了下去。
“我……大头……愿……愿降……”
这个“降”字，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的头，重重地磕在了被鲜血染红的雪地里。
成了！
苏灵的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站起身，朝着身后那群早己看呆了的逃兵，扬起了手中的腰牌。
“你们的首领，己经做出了选择！”
她的声音，再次响彻雪原。
“现在，轮到你们了！”
“愿意归顺的，站到右边！拿起你们的武器，你们，依旧是黑石卫的兵！”
“不愿意的，站到左边！留下武器，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从此，你们与黑石卫，再无瓜葛！”
“我数三声！”
“三！”
苏灵的声音，冷酷而又果决，不给任何人留下丝毫犹豫的时间。
那些逃兵们，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那个己经宣誓效忠的首领，又看了看苏灵手中那块不容置疑的狼头令，心中的天平，开始迅速地倾斜。
当兵，或许还要卖命。
但当流民，连命都保不住！
更何况，这个女人，手段通天，连瘟疫都能治好！跟着她，或许……真的能有一条活路？
“二！”
苏灵的倒数，像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终于，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第一个做出了选择。
他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长矛，走到了右边，然后，朝着苏灵，单膝跪了下去。
有一个人带头，剩下的人，便再无迟疑。
“哗啦啦——”
一大片的人，都捡起了自己的武器，朝着右边走去。
很快，右边就站了黑压压的西五十人，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低下了那颗桀骜不驯的头颅。
只有十几个看起来年纪较轻，或是拖家带口的逃兵，犹豫了片刻，默默地走到了左边，然后将手中的武器，放在了地上。
苏灵的目光，从那跪着的几十个精壮汉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左边那十几个人身上。
“你们，可以走了。”她平静地说道。
那十几个人如蒙大赦，朝着苏灵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南方的旷野，蹒跚而去。
一场足以让顾家村血流成河的灭顶之灾，就在苏灵这软硬兼施、恩威并用的雷霆手段之下，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消弭于无形。
不。
不是消弭。
而是转化！
苏灵看着眼前这几十个跪着的、战斗力远超普通村民的精锐逃兵，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的光芒。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己经发生了质的飞跃。
她不再是一个只能被动防守的村庄领袖。
她，拥有了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用来开疆拓土的——兵！
“都起来吧。”
苏灵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那几十个逃兵，这才敢缓缓起身。他们看着苏灵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惊惧和怀疑，彻底转化为了最深的敬畏和信服。
苏灵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回那个依旧在呻吟的刀疤脸首领面前。
“想活命，就别动。”
她丢下这句话，然后，从怀里，摸出了那套用油纸包裹的、细如牛毛的——
银针。
在所有人那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她捻起一根最长的三寸银针，看准了刀疤脸首领伤口上方几寸的位置，毫不犹豫地，疾刺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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