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秦。
一个简单的姓氏，再无下文。
男人惜字如金，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消耗掉宝贵的力气。他靠在洞壁上，闭目养神，那只受伤的手臂被小心地安放在身侧，整个人如同一尊融入山石的雕像，沉默而冷硬。
吃饱喝足之后，紧绷的神经一放松，疲惫和困倦便如潮水般涌来。顾小荷早己撑不住，蜷缩在苏灵身边，枕着苏灵的大腿沉沉睡去，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满足的油光。
山洞里，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风雪永无休止的呼啸。
苏灵没有睡。
她不敢睡。
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身边躺着一个敌友未辨、浑身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她必须保持最高度的警惕。
她一边轻轻拍抚着顾小荷的后背，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洞内的一切。
这个山洞显然是秦姓男人长期使用的据点。角落里堆着码放整齐的干柴，石壁上有几个天然的凹槽，里面放着一些陶罐和兽皮包裹的东西。另一边，还晾着几张处理了一半的皮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石和油脂混合的气味。
一切都井井有条，显示出主人是一个极有条理且经验丰富的人。他绝非普通的山村猎户。顾家村的猎户，包括顾恒在内，最多只是在山里搭建临时的窝棚，绝不会有这样一处经营得如同家一般的洞穴。
苏灵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剩下的半扇野猪肉上。天气虽然寒冷，但在这燃烧着篝火的山洞里，温度并不算太低。这么大一块鲜肉，如果不及时处理，最多一两天就会开始腐败。
这太浪费了。在这个人命比草贱的年头，任何一点食物都是无价之宝。
她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浮了上来。
“秦大哥，”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洞内的寂静，“这肉若是不处理，怕是放不久。”
闭目养神的男人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嗯”，听不出情绪。
“外面积雪深厚，温度极低，正好可以用来冻肉。”苏灵继续说道，声音放得很轻，以免吵醒顾小荷，“把肉切成块，埋进雪里，能存上十天半月。或者，用烟熏干，也能放得更久。”
她说的，是两种最古老也最有效的食物保存方法。
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火光下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看向苏灵。
一个普通的村妇，懂得草药，会缝合伤口，现在又说出了保存猎物的门道。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
“你会？”他问，依旧是简短的两个字。
“见过，也听过。”苏灵回答得滴水不漏，“我力气小，切不动这么大的骨头，但可以帮忙处理肉条。”
她这是在主动示好，也是在展示自己除了医术之外的价值。她需要让这个男人明白，留下她们，不仅不是累赘，反而能带来好处。
秦姓男人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缓缓站起身，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拿起匕首，走到野猪尸体旁，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很快，一大块带着厚厚脂肪的猪肉便被分割下来。他又将肉细致地切成一条条半指宽的肉条，整个过程，受伤的左臂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没有牵动伤口。
他将切好的肉条和匕首一同推到苏灵面前。
意思很明确，剩下的交给你了。
苏灵也不推辞，她找来几根相对干净的细长树枝，将肉条一一穿好，然后小心地架在火堆上方，保持着一个既能被热气烘烤，又不会被明火烧焦的距离。
做完这一切，她又看向男人：“秦大哥，能不能借你的匕首用一下？”
男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自便。
苏灵拿起那把沉甸甸的匕首，走到那块被男人脱下的、沾满血污的兽皮袄旁。她蹲下身，用匕首小心翼翼地从皮袄内侧，刮下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的油脂。
“这是？”男人皱起了眉。
“熊油。”苏灵头也不回地答道，“你这件皮袄，应该是用熊皮做的吧？熊油是好东西，滋润防冻。这种天气，手脚最容易冻伤，涂上一点，能保住一层皮。”
她将刮下的熊油放在一块小石片上，置于火边慢慢烤化，一股特殊的油香顿时散发开来。
男人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眼神变得愈发深沉。
这些知识，都不是一个养在深闺或长在田间的普通女人应该知道的。她就像一个经验老到的山民，对山林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穿成傻媳，我靠医术带飞全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穿成傻媳，我靠医术带飞全村最新章节随便看！苏灵的心猛地一跳，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她将融化的熊油晾了晾，用手指沾了一点，轻轻涂抹在顾小荷己经有些干裂的小脸上。
“我叫苏灵，顾家村顾恒的媳妇。”她回答了最表面的问题，然后抬起头，迎着男人的目光，半真半假地说道：“我爹是个走南闯北的货郎，我从小就跟着他，见得多了，听得也杂。他常说，人多学一样本事，就多一条活路。”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既能说明她为何懂得许多杂七杂八的知识，也符合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背景。
男人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爹说得对。”
气氛再次缓和下来。
苏灵见时机差不多了，便状似无意地问道：“秦大哥，你似乎对这场雪一点也不意外？”
男人的目光投向洞外那片被风雪封锁的世界，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和凝重。
“不正常。”他缓缓说道，“大旱之后必有大涝，这是常理。但像这样，毫无征兆地降下冻死人的暴雪，几十年没见过了。”
他的话，印证了苏灵心中的猜测。这场天灾，处处透着诡异。
“我进山之前，在北边山道上，看到了一些东西。”男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压得更低了，“鸟兽都在往南迁，成群结队的，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它们。我还看到……几具冻僵的尸体，不是本地人的打扮，看样子是从更北边逃过来的。”
苏灵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鸟兽南迁，逃难的流民……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勾勒出了一副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这场反常的暴雪，恐怕不仅仅局限于顾家村附近，而是一场席卷了更广大区域的、毁灭性的天灾。
“他们……是冻死的？”苏灵追问道。
“是，也不是。”男人的回答模棱两可，他似乎不愿意再多说，只是转过头，深深地看了苏灵一眼，“这雪停了之后，外面的世界，怕是要变天了。你们村子，最好早做准备。”
这句没头没尾的警告，比任何详细的描述都更让人心惊肉跳。
苏灵还想再问些什么，男人却己经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再交谈的模样。
她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但她己经得到了足够重要的信息：灾难的规模远超想象，而且，危险不仅仅来自天灾，更来自“人”。
夜，越来越深。
洞外的风雪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苏灵给火堆添了些柴，又将自己和顾小荷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些。她将烤化的熊油仔细地涂在自己和顾小荷的手上、脸上，冰凉的皮肤在油脂的滋润下，渐渐恢复了一丝暖意。
做完这一切，她靠着洞壁，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疲倦。
或许是温暖的篝火，或许是腹中的食物，又或许是身旁那个沉默男人带来的、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让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间灯火通明的急诊室，耳边是仪器滴滴答答的声响和同事们忙碌的脚步声。她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响动将她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身上的火光不知何时变得黯淡了许多，洞内有些阴冷。而那个秦姓男人，正拿着匕首，一刀一刀地削着一根粗壮的木棍。
见她醒来，男人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天快亮了。”
苏灵朝洞口望去，外面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但似乎比夜里多了一丝朦胧的光亮。
雪，好像变小了一些。
男人将削好的木棍递给她。木棍的一头被削得异常尖锐，另一头则保留着粗糙的树皮，方便抓握。
“拿着，防身。”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苏灵接过那根沉甸甸的木矛，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雪停后，下山的路会被堵死。”男人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有些地方积雪太厚，一脚踩下去，人就没了。还有些地方，容易雪崩。你们原来的路，不能走了。”
苏灵的心又提了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回去？”
男人将最后一卷兽皮捆好，背在身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愈发挺拔。
他转过头，看着苏灵，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我带你们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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