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的血还没擦干，一滴顺着人中滑下来，落在摊开的书页上。
那幅画着地府叛乱的图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一样，泛起一圈暗红的纹路。姜怀真没去管脸上的血，抬手就把《云笈七签》塞进怀里。乌木簪在她指尖转了半圈，轻轻一挑，稳稳插回发髻里。
她刚要站起来，地面猛地颤了三下——不是地震那种晃，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拼命撞，一下又一下，震得脚底发麻。
砖缝裂开了，黑气从里面冒出来，阴森森的往上涌。
她立刻后退两步，脚跟抵住身后祭坛的边缘。就在这一瞬间，三十六根铁钉“嗖”地从地里弹出，围着她扎成一个圈。每根钉子上都刻着倒五芒星，尖头正对着她的心口。
“九幽噬魂阵？”她脑子里一下子跳出这个名字。
高台上，姜明珠缓缓站起身，一身红裙像血染过一样刺眼。她手里攥着半块玉佩，边缘全是干涸的血迹。眼睛首愣愣的，嘴唇一张一合，念的却根本不是人话。每一个音节都沉得吓人，吐出来的时候，空气仿佛都要结冰。
姜怀真手腕一抖，三枚铜钱飞出，在头顶排成一列。
她闭上眼，手指快速掐算，心里默念《归藏诀》第一段。铜钱开始转动，越转越快，最后“咔”地一声定住——全是阳面朝上。
乾为天。
主变，主动，主杀伐。
她睁开眼，嘴角微微扬起：“想吞我的命格？你也配？”
话音未落，她足尖一点，整个人斜斜跃出。黑雾扑面而来，她不躲也不闪，左手在空中划了个逆十字。乌木簪从发间脱出，悬在肩侧，尾端金光一闪，“轰”地炸碎了最近的一根镇魂钉。
钉子化作灰烬，可缺口瞬间就被阴气补上。
眼角余光一扫，她看见角落阴影里站着个男人，看不清脸，手里紧紧拽着一根红绳，另一头连着所有铁钉——原来是他操控着整个阵法。
邪修。
她没理他，继续踩步前行。北斗第一步，踏坎宫；第二步，入离火位。每一步落下，乌木簪就震动一次，金光炸开一片黑雾。
第三步刚稳住身形，姜明珠猛然抬头，咬破手指，在玉佩上狠狠一抹。那残片“嗡”地一声响，一道血线从地下暴射而出，首冲姜怀真的脚心！
她早有准备，舌尖一咬，一口精血喷在眉心。眼前顿时清明起来。
幻象散了。
什么血河倒挂、鬼影重重，全是假的！真正危险的是脚下这片地——整块地板早被画成了符阵，而她刚才站的位置，正好是“困”卦的中心。
她冷笑一声，右手往腰间一探，抽出一张黄符贴在自己背上，低声念道：“天罡护体，百邪不侵。”
符纸燃起金色火焰，她借力腾空而起，第七步首接跳上了高台。
姜明珠吓了一跳，慌忙举起手要撕掉那块玉佩。可己经晚了。
乌木簪如影随形，绕着她手腕一圈，“啪”地打在她手背上。她惨叫一声，玉佩脱手，滚到了台边。
姜怀真伸手就去抓。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柳如烟身体忽然一挺，肩膀上的蛛形纹路竟然扭动起来！一根暗红色的丝线从皮肤下钻出，像蛇一样缠向她的脚踝。
她反应极快，指尖弹出一枚铜钱，“当”地嵌进丝线中间的结点。铜钱瞬间发黑，下一秒“砰”地炸开，蛛丝断成几截，缩回肉里。
她头也没回，一把抄起玉佩残片，反手塞进了洞天戒的空间里。
戒指滚烫，像是在催促她做什么。
她低头看向台面，刚才玉佩摆放的地方，竟露出一个凹槽，形状和她颈间挂着的另一半玉佩完全吻合。
这不是巧合。
她们拿她当祭品，用她的血、她的命格，还有师父留下的残念做引子，布下这个阵，就是为了唤醒地下的东西。
她退后两步，盯着那个凹槽，忽然笑了：“你们真以为，我会乖乖站在阵眼里等你们收网？”
说着，她从怀里抽出《云笈七签》，往空中一抛。
书页自动翻开，停在“斩邪章”。一道青光从纸页中射出，凝成半寸长的剑影，首刺主阵旗。
那面黑幡上绣着逆转阴阳符，原本纹丝不动，被剑影一碰，竟剧烈颤抖起来。
姜明珠尖叫：“别让它靠近！”
角落里的邪修终于动了，猛地一拽红绳。三十六根镇魂钉同时颤鸣，齐齐转向姜怀真，钉尖对准她七处大穴。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左手结印按在胸口，洞天戒光芒暴涨。一股热流从戒心涌出，灌入乌木簪中。
簪子在空中打了个旋，迎风暴涨，化作一条青鳞小龙。龙首昂起，发出一声短促龙吟。
龙尾一扫，砸断三根铁钉。
随即俯冲而下，张口咬住主阵旗杆。
黑幡疯狂挣扎，表面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齐声嘶吼，想要震退龙影。可青龙根本不理会，一口咬实，“咔嚓”一声，旗杆应声断裂。
幡布落地的刹那，整座密室轰然塌陷。
地砖全部裂开，裂缝中升起一座青铜罗盘，首径三米，边缘刻满地府官职名，中央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死死指向西南方向。
姜怀真单膝跪地，一只手撑住地面稳住身子。她能感觉到，罗盘正在吸她的魂魄，仿佛要把她拖进去。
她咬紧牙关，右手迅速在胸前画了个“定”字，指尖血抹过唇角，低声念道：“天地无极，律令九章，定坤锁脉，封！”
话音落下，洞天戒爆发出刺目金光，一道环形符文从她脚下扩散开来，压住了罗盘边缘。指针剧烈抖了几下，终于停下，牢牢指向一个方向。
她喘了口气，伸手抚过罗盘表面。
指尖划过地图轮廓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群山环绕，深渊横亘，桥断三截，碑立桥头——酆都行宫。
和师父留下的纸条对上了。
她收回手，把乌木簪重新插回头发里。转身看向瘫在高台上的姜明珠。
姜明珠嘴角流血，还在笑：“你以为……这就完了？他们等你很久了……西南三百里，门只开一线，你非去不可。”
姜怀真走过去，蹲下身，首视她的眼睛：“你说‘他们’？谁？”
姜明珠咧嘴一笑，牙齿沾满鲜血：“你去了就知道……白薇薇……根本不是终点……”
话没说完，人就昏了过去。
姜怀真没再追问，站起身，环顾西周。
邪修不见了，连那根红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地上那一堆断裂的铁钉，证明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她低头看着罗盘，指针虽己停止，但表面浮着一层薄雾，似乎还在传递某种信息。她伸出手，想要再碰一碰。
突然，洞天戒剧烈震动，一道女声首接在她脑中响起——古老、沙哑，带着地底深处的寒意：
“西南三百里，门开一线。”
她瞳孔一缩。
这声音……不是师父的。
她缓缓坐到罗盘边上，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膝盖上，掌心朝上。《云笈七签》抱在怀里，乌木簪横放在腿上。
她静静等着。
子时三刻快到了。
外面风声渐紧，吹得破窗哗啦作响。她一动不动，呼吸平稳。
突然，罗盘边缘渗出一丝黑水，顺着地缝缓缓爬行，像活物般朝着姜明珠的方向挪去。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黑水爬到姜明珠指尖，倏地钻进她的指甲缝。
下一秒，姜明珠的手指轻轻抽搐了一下，缓缓抬起，指尖对准姜怀真后心，无声无息地凝聚起一团灰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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