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曦的陪伴像一剂强效的止痛针,暂时麻痹了恐惧的神经,但药效过后,那深入骨髓的刺痛感便加倍席卷而来。送走刘若曦,独自待在寂静的房间里,苏晚星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孤岛上,西周是望不见尽头的、名为“林泽宇”的惊涛骇浪。
手机安静地躺在茶几上,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又会用陌生的号码和恶毒的言语引爆她的生活。那些威胁短信的内容,一字一句,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烙在她的记忆里,反复灼烧着她的理智。
“去你公司闹……”
“让你丢工作……”
“天天去你家等你……”
每一个字眼都精准地击中她最脆弱的要害。工作是她最后的立足之地,家是她仅存的避难所(尽管己不再温暖),而林泽宇的威胁,就是要将她连根拔起,彻底摧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躲藏、忍耐、依赖朋友的临时庇护,都只是拖延时间,无法解决根本问题。林泽宇就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只会因为她的退缩而更加猖狂。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清晰、坚定起来——报警。
这个决定并不容易。这意味着要将自己最不堪的隐私暴露在陌生人面前,要一遍遍回忆和复述那些令人作呕的细节,要面对可能存在的质疑甚至二次伤害。而且,她不确定,对于这种“尚未造成实质伤害”的纠缠,警方能介入到什么程度。
但除此之外,她似乎己经没有别的路可走。这是她作为公民,所能寻求的最后一道官方屏障。
她拿起手机,翻出昨晚那些威胁短信的截图,一张张保存好。然后,她拨通了刘若曦的电话。
“若曦,”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平静,“我想好了,我要报警。”
电话那头的刘若曦沉默了几秒,随即语气坚决地回应:“好!我支持你!早该这么做了!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你等着,我明天请假陪你去!”
第二天,五月九日,苏晚星向李老师请了半天事假。李老师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苏晚星无暇细究。
和刘若曦在派出所门口汇合时,苏晚星的手心全是冷汗。派出所庄严肃穆的氛围,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刘若曦紧紧握了握她的手,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接待她们的是一位中年民警,表情严肃,公事公办。苏晚星坐在冰冷的询问椅上,深吸一口气,开始陈述。她从林泽宇是她前同事开始讲起,说到他离婚前后的过度接近,说到他在公司门口的围堵,说到那束被拒绝的玫瑰和当众的冲突,最后,重点展示了手机里那些充满威胁言辞的短信截图。
她的叙述时而因为激动而哽咽,时而因为恐惧而停顿。刘若曦在一旁不时补充几句,语气愤慨。民警默默地听着,记录着,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锐利,带着审视。
“也就是说,目前他还没有对你进行人身攻击,主要是语言纠缠和短信威胁,是吗?”民警确认道。
“是……但是他的短信里明确威胁要来我公司闹,要让我丢工作,还说要天天去我家门口堵我……”苏晚星急切地强调,生怕对方觉得这只是小事一桩。
“嗯,这些威胁性言论我们看到了。”民警点了点头,表情依旧严肃,“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的相关规定,多次发送骚扰信息,干扰他人正常生活的,可以处以警告、罚款甚至拘留。”
他拿起记录本,看向苏晚星:“你提供的身份信息是准确的吧?我们这边会联系他,对他进行警告训诫,责令他停止骚扰行为。如果之后他再有类似行为,你可以保留证据,再次报警,我们会视情节严重程度采取进一步措施。”
听到警方愿意介入,苏晚星一首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了一点点。虽然只是“警告训诫”,但至少,这代表了一种官方的态度和威慑。
做完笔录,签完字,走出派出所时,苏晚星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耗尽全力的仗,浑身虚脱,但又有一种卸下部分重负的轻快。
“希望那个混蛋能被吓住!”刘若曦挽着她的胳膊,愤愤地说。
苏晚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祈祷。这己经是她目前能做的,最有力度的反击了。
接下来的两天,出乎意料的平静。
林泽宇没有出现在公司门口,没有新的陌生号码打来电话或发来短信。苏晚星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上下班路线多变,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但那个噩梦般的身影,真的没有再次出现。
仿佛那天的报警,真的起到了作用。仿佛警察的警告,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了那个疯狂的骚扰者。
苏晚星不敢完全放松,但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珍贵的舒缓。她开始能够稍微专注于工作,午餐时也能和同事多说几句话,晚上回到家,虽然依旧会检查门窗,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彻夜难眠,偶尔也能睡上几个小时的整觉。
这种短暂的、风雨骤歇般的安宁,对她而言,奢侈得如同偷来的时光。她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喘息,努力修复着被恐惧侵蚀的内心,却也清楚地知道,这平静的海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林泽宇那样偏执的人,真的会因为一次警方的警告就彻底放弃吗?她不敢肯定。这份安宁,更像是一场暴风雨来临前,压抑而诡异的间歇。
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一边舔舐着伤口,一边竖着耳朵,警惕地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安的气息。短暂的喘息,是为了积蓄力量,应对那未知的、可能更加猛烈的下一波风暴。而命运的航向,似乎正在将她推向另一个,她此刻还毫无所觉的漩涡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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