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我们和她失散了！”
林博士那句夹杂着绝望与枪火声的嘶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穿透卫星电话的电流，狠狠地刺入顾清晏的耳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前一秒，她还是即将手刃仇敌、救母在望的“傅太太”，沉浸在一种冰冷的、大权在握的虚幻安全感中。
后一秒，现实就用最残酷的方式，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用自己的一生换来的，不是母亲的绝对安全，而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名为“希望”的泡沫。
“啪”的一声，泡沫碎了。
机舱内那恒温二十六度的舒适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化作了极地的凛冽寒风，灌入她的西肢百骸，将她的血液，连同她刚刚燃起的、微弱的希望火苗，一同冻结成了冰渣。
她的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她看不见对面傅瑾砚那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夕海面的脸色，也听不见他对着电话那头发出的、一连串冰冷而又致命的指令。
她的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血色。
那是母亲在病房里，用头撞击墙壁时，流下的血。
也是前世，她从高楼坠落时，染红视野的血。
两世的绝望，在这一刻，轰然重叠。
傅瑾砚挂断了电话。
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此刻覆盖着一层骇人的、山雨欲来的阴霾。他周身的气场，不再是之前那种掌控一切的淡漠，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足以让空气都为之凝结的、暴怒的杀意。
他那双深邃的凤眸，此刻像两个蕴含着星辰毁灭的黑洞，缓缓地，转向了顾清晏。
他看到了一个破碎的、失去了灵魂的娃娃。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原本清澈又冰冷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倒映不出任何光亮。仿佛她的神魂，己经随着那通电话，一起被抽离了这具躯壳。
“顾清晏。”
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像一块沉重的玄铁，砸在死寂的机舱里。
没有回应。
她像是没有听到。
傅瑾砚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无论是对他自己的计划，还是对他选中的“武器”。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却在指尖即将碰到她肩膀的瞬间，停住了。
因为，那个原本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女人，动了。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空洞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最深处，一点点地，挣扎着，燃烧着，重新汇聚。
那不是悲伤，不是绝望，而是一种比两者加起来，更加纯粹，也更加恐怖的东西。
是燃尽了一切之后，只剩下灰烬的、绝对的死寂。
“傅瑾砚。”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片被血浸透的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刮骨般的、尖锐的寒意。
“你承诺过的。”
她没有质问，没有嘶吼，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被他亲手打破的事实。
傅瑾砚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从她那双死寂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东西。
那是前世，她在沈家覆灭后，站在天台上，纵身一跃前，看着这个世界的最后眼神。
一种，对全世界的憎恨与……失望。
“计划出了纰漏。”傅瑾砚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他损失一支精锐小队的伏击，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棋局失误，“我低估了他们的反应速度，也高估了疗养院的安保。这是我的失误。”
他承认了。
承认得如此干脆，如此坦然。
没有一丝一毫的借口与辩解。
然而，他这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神祇检讨凡人过错般的态度，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更加精准地，刺入了顾清晏的心脏。
“失误？”
顾清晏笑了。
那笑容，出现在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显得无比诡异，也无比凄厉。
“傅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口中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傅瑾砚的面前。
她比他矮上一个头还多，此刻却不得不仰视着他。但她身上那股子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不顾一切的决绝气势，却让她在这一刻，与这个男人，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分庭抗礼的对峙。
“它意味着，我那个被囚禁了十五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烈火重生，疯批嫡女杀疯了 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丝光亮的母亲，再一次，掉进了更深的黑暗里！生死未卜！”
“它意味着，我用我的婚姻、我的人生、我的一切，跟你做的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它意味着，你所谓的‘傅太太’的身份，所谓的‘最强大的护身符’，连保护我最想保护的人都做不到！”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冷，一句比一句更锐利，像一把把冰锥，狠狠地，凿向傅瑾砚那坚不可摧的冰冷外壳。
“告诉我，傅瑾砚，”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价值不菲的手工衬衫的衣领，那双死寂的眼眸，死死地，锁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这就是你给我的承诺吗？这就是你让我看到的、你的力量吗？！”
机舱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连驾驶舱的机长，都通过监控，感受到了这股令人窒息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敢这样当面质问傅先生，甚至对他动手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恐怕她是第一个。
所有人都以为，傅瑾砚会暴怒。
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从飞机上扔下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傅瑾砚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垂下眼眸，看着那只死死抓住自己衣领的、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的手。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落在了她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上。
那里面，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
“你说的没错。”
他开口，声音平静得有些反常。
“这是我的失误。所以，我会弥补。”
他伸出手，没有去拂开顾清晏的手，而是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冰冷而又干燥，像一块没有生命的钢铁，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挣脱的强大力量。
“但你要记住，顾清晏。”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川的缝隙中挤出来的一样，“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与我并肩作战的‘战争伴侣’，而不是一个只会在后方哭泣质问的怨妇。战争，才刚刚开始。第一场战役的失利，不代表我们会输掉整场战争。”
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一寸寸地，拉了下来。
“收起你那毫无用处的愤怒。把它变成子弹，留给我们的敌人。”
他的话，冷静到近乎残忍，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顾清晏那几近崩溃的情绪，瞬间冷却了下来。
是啊。
愤怒有什么用？
质问又有什么用？
事情己经发生了。她的母亲，己经落入了未知的危险之中。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在这里跟傅瑾砚追究责任，而是想办法，如何将母亲救回来！
她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那双燃烧的眼眸，也一点点地，重新被冰雪所覆盖。
“他们是谁？”她问，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
傅瑾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能如此迅速地调整好心态，感到一丝满意。
“还不确定。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准地定位我的秘密行动路线，并发动如此专业的伏击……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第一，我的内部，出了叛徒。”傅瑾砚的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机，“第二，克莱格家族的渗透能力，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顾清晏的心，猛地一沉。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恶战。
“现在怎么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回江城吗？还是……”
“不必。”傅瑾砚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按下了驾驶舱的通讯按钮。
“更改航线。”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充满了雷霆万钧的力量，“目的地，莱茵联邦，莱茵港国际机场。启动‘地狱犬’紧急预案，通知西陆分部，我要在飞机落地之前，看到所有与伏击事件相关的情报。另外，联系黑森林基地，让医疗队和特战小队，随时待命。”
一连串的指令，清晰而又果决地，从他口中发出。
整个傅氏帝国这部精密而又庞大的战争机器，在这一刻，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挂断通讯，他转过身，重新看向顾清晏。
“江城，己经成了一张被敌人盯死的网。回去，只会自投罗网。”他的目光，深邃而又锐利，“既然他们把战场选在了我的地盘，那我就陪他们，好好玩一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又嗜血的弧度。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傅太太。我们的蜜月旅行，现在才算，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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