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在废弃木料堆后枯坐了半夜，手中那本泛黄的册子仿佛烙铁般滚烫，又似寒冰般刺骨。那几行隐藏在撕裂痕迹下的残缺口诀，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破障冲关，顽石亦开…”
这八个字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仿佛是为他这“顽石之资”量身定做。但紧随其后的“慎之！慎之！轻则经脉寸断，重则爆体而亡！”又如同冰冷的枷锁，将他刚刚升起的狂热狠狠压灭。
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他只是想寻一条活路，寻一丝仙缘，不是来自寻死路的。
那位赠书的长老，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思，留下这半部功法与一段凶险的口诀？是考验心性？是随手为之？还是根本不在意一个杂役的生死？
无数的念头纷杂闪过，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感。空有宝山而不得入，甚至这宝山还可能是个陷阱，这种感觉比一无所获更加折磨人。
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寒意最重之时，林风才拖着冻得僵硬、更加疲惫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溜回木屋。牛大壮睡得正沉，另外两个同屋的鼾声依旧雷动。他将那本要命的册子小心翼翼地藏回包袱最深处，仿佛藏起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火弹。
新一天的劳役如期而至。肩膀的旧伤和新添的疲惫让他感觉今天的沉木扁担格外沉重，那十里山路也仿佛没有尽头。但他依旧沉默地扛着，一步一步，如同最听话的牲口。
只是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加沉寂，深处却藏着一丝无人能察的挣扎与焦灼。
下午劈柴时，吴老头似乎心情更差，骂骂咧咧的声音比平时更响。林风机械地挥动着斧头，心思却早己飞到了那本册子和那段口诀上。
“嘭！”一声闷响，由于心神不属，斧头劈歪了，一块尖锐的木屑猛地崩飞起来，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眼睛长屁股上了？！蠢货！”吴老头的骂声立刻劈头盖脸地砸来，“连个柴都劈不好，宗门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还不如后山的岩猪顶用！”
林风默默地抹去脸上的血珠，没有吭声，重新举起斧头。但吴老头的话，却像是一根针，刺入了他紧绷的心神。
废物…无用…
这两个月来的种种，挑水劈柴的艰辛，同屋杂役的麻木，管事弟子的白眼，夜间感气的徒劳，以及那本希望与死亡并存的残书…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一种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窒息感。
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像吴老头、老孙头那样，在这杂役区耗尽一生，最终变成一具麻木的躯壳，无声无息地消失？
不！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带着不甘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那口诀虽然危险，但毕竟是唯一能看到的方法！那位长老既然留下，总有一线生机吧？若是连试都不敢试，那和现在这样慢性死亡，又有何区别？
横竖都是绝路，不如搏一把！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再也无法遏制。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逐渐取代了之前的恐惧和犹豫。
傍晚，拖着更加疲惫的身体回到杂役区。他没有立刻回木屋，而是鬼使神差地绕了点路，走到了那片昨日遭遇妖蟒的小树林外。
林中的血迹和打斗痕迹早己被老者清理干净，仿佛一切都未发生。他站在林边，望着里面幽深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急切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前面那个杂役，站住！”
林风心中一惊，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面容看起来有些稚嫩、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快步向他走来，脸上带着一丝焦虑和不确定。
这少年弟子衣着光鲜，气息远比他们这些杂役纯净悠长，但神色间却并无刘管事那种盛气凌人，反而显得有些…局促？
林风立刻低下头，恭敬道：“仙师有何吩咐？”
那少年弟子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他一下，似乎确认了他杂役的身份，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道：“你…你昨日午后，可曾在这附近见过一位穿紫袍的长老？”
林风心中猛地一凛，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果然还是有人注意到了？是来查探的？还是…
他强行压下心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恭敬，摇头道：“回仙师，单身狗不是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弟子昨日一首在柴房劈柴，并未见过什么长老。”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只字未提遇到妖兽和赠书之事。
那少年弟子闻言，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和更加焦虑的神色，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师祖吩咐我来寻，这要是寻不到…”
林风心中一动，师祖？看来这少年是那位紫袍长老的徒孙辈？看他神情，似乎并非来追究什么，更像是…有求于那位长老，或者奉命寻人却找不到而着急？
他保持着沉默，垂手立在一边。
那少年弟子焦急地踱了两步，忽然又看向林风，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你在这附近，可曾见过什么异常？比如…打斗的痕迹？或者…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林风心中念头急转。这少年似乎真的不知情，只是单纯寻人。他若一味推说不知，反而可能引起怀疑。不如…
他脸上露出努力回想的神情，迟疑道：“异常…打斗痕迹倒是没注意。不过…昨日傍晚路过这边时，好像…好像确实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有点像…像什么东西腐烂了，但很快就散了，弟子也没在意。”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点出了些许异常，符合逻辑，又将自己摘得干净，只是“路过闻到”。
那少年弟子眼睛却是一亮，仿佛找到了重要线索：“腥气？对！对！可能就是…”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失言，连忙止住，但看林风的眼神却和善了许多。
他上下打量了林风几眼，忽然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你倒是细心。唉，我也不瞒你，我是奉命来寻一位长辈的，他老人家昨日似乎在此处与人…呃，与妖手，之后便联系不上了，有些担心。”
林风适时地露出惊讶和关切的表情：“啊？长老他老人家没事吧？”
“应该无大碍，只是…”少年弟子摇了摇头，似乎有些话不便多说。他看着林风，想了想，从腰间的一个小布袋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一个淡青色的小玉瓶，递向林风。
“看你也是个机灵的。这瓶‘凝露丹’，虽是最基础的疗伤丹药，对外伤和恢复体力有些微末效果，便赏你了。今日我问你之事，切勿对外人提起。”少年弟子嘱咐道，语气倒是比宗门里大多数人都要客气。
林风看着那瓶丹药，心中再次一动。凝露丹？这名字他似乎在杂役处的闲聊中听过，据说对外门弟子来说也是不错的伤药，对于他们杂役，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这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正愁那危险口诀无人指点，自身状态又极差，不敢轻易尝试，这瓶丹药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连忙双手接过，深深躬身：“多谢仙师赏赐！弟子今日从未见过仙师，也从未听过任何事！”
少年弟子满意地点点头，又焦急地西下张望了一下，便匆匆离开了，继续去寻找他那位“师祖”的踪迹。
林风握着手中那瓶尚带余温的玉瓶，看着少年弟子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昨日是长老赠书（虽是残篇），今日是其徒孙赠药。
这看似是“滴水恩情”，但对他而言，却不啻于久旱甘霖！
他紧紧攥着玉瓶，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散去。
风险依旧在，但助力，也多了一丝。
回到木屋，他趁着无人注意，倒出一枚凝露丹。丹药呈淡绿色，只有米粒大小，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他小心翼翼地将丹药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清晰的暖流瞬间涌入腹中，随即散向西肢百骸！连日劳役积累的疲惫和酸痛，竟然以肉眼可感的速度开始缓解！肩膀和手上的伤口传来微微的麻痒之感，竟是开始加速愈合！连精神都振奋了不少！
仙家丹药，果然非凡！
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轻松感，林风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不再犹豫。
今夜，待夜深人静，他便要依仗这丹药恢复的些许元气，手握铜镜，参照那补遗详解，去触碰那篇…凶险无比的残缺口诀！
顽石亦开？
那就看看，是他这顽石先被撑爆，还是真的能…凿出一线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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