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我……我这边病人情况有点麻烦，晚上……晚上我再联系你！先挂了！”
他甚至不敢等高歌回应，便仓促地挂断了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韩丁看着眼前梨花带雨、嘴角却似乎掠过一丝得逞笑意的刘淼淼，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而电话那头，高歌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愣了一下。刚才背景里那模糊的女声……是护士在汇报病情吗？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继续低头整理货架。
“他咋说？”妈妈一边归置着扫帚，一边关切地问。
高歌放下手机，继续手里的活，语气尽量显得平常：“他说病人情况有点麻烦，晚上再看吧，不一定有时间。”
妈妈看了眼女儿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也没再多问，只是应了一声：“哦，那先忙咱们的。”
三人便又埋头苦干起来。擦拭一新的货架逐渐被填满，分门别类，清清楚楚：这边是琳琅满目的礼品区，那边是色彩缤纷的文具区，还有吸引眼球的玩具区。忙活了一整天，连午饭都没顾上吃，等到最后一样商品摆好，三口人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只是看着初见雏形、满满当当的小店，心里充盈着疲惫的满足感。
爸爸首起腰，捶了捶后背，大手一挥：“走！今儿不下厨了，咱下馆子，吃烧烤去！”
夏夜的夜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式小摊的灯火和食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勾得人食欲大动。一踏入这片烟火之地，高歌仿佛瞬间充上了电，白天的疲惫和那一点点关于韩丁的小插曲都被抛到了脑后。她兴奋地挽住爸爸的胳膊，这边要买一份炸得酥香的鸡柳，那边又被金黄的鸡蛋灌饼吸引，转眼又站在了甜品摊前挪不动步。
妈妈跟在后头，看着女儿这架势，忍不住喊道：“歌儿！你买这么多，一会儿烧烤还吃不吃了？”
爸爸却乐呵呵地，满脸纵容：“没事，让她买！她吃不完，不还有我嘛！”
高歌回头，得意地朝妈妈吐了吐舌头，那娇憨的神态，全然不像个二十西岁的大姑娘，倒真像个被父母宠爱的、无忧无虑的十五六岁小姑娘。在父母身边，在她熟悉的、充满烟火气的环境里，她才能如此自然地卸下所有心防，做回最受宠的孩子。
回到家，洗去一身的疲惫和烧烤的烟火气，高歌拿起手机，看到了韩丁发来的信息。
[微信界面]
韩丁：今天下午忙坏了，有点累，实在不好意思。改天我休息的时候，提前跟你约。
高歌理解地回了过去。
高歌：没事，你的工作重要，病人的身体最要紧。那就改天再约。
韩丁：好的，晚安。
高歌：晚安。
放下手机，高歌心里那一点点因为被拒绝晚餐而产生的小疙瘩也平复了。她想着他忙碌而尽责的样子，甚至觉得这个人更可靠了些。带着一天劳作后的疲惫和对小店未来的憧憬，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然而，在同一片夜色下，场景却截然不同。
韩丁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在休息。他站在医院的顶楼，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疲惫、无奈，以及一丝逐渐累积的愤怒。他刚刚发出的那条“累了”的微信，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一种对高歌的搪塞和对混乱现实的无力逃避。
一边是安然入睡、心怀好感的姑娘，一边是纠缠不休、难以摆脱的过去。韩丁被困在中间，而高歌对此一无所知。
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暗流早己开始涌动。
韩丁看着死死抓着自己胳膊的刘淼淼，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长久以来积压的怨气，像火山一样在他胸腔里翻滚，终于冲破了忍耐的极限。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温和地推开她，而是缓缓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冷得像冰。
"刘淼淼，你放开我吧。"他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真的不合适，到此为止吧，谁也别再耽误谁了。"
"我不放！"刘淼淼哭喊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抓着他胳膊的手反而更紧了，"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你说啊！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改！"
"原谅？"韩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疲惫和浓浓的讥讽，"问题不是原不原谅你一个人。是我们之间，横着你们一大家子！是你们家要的太多了，我给不起！"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积压在心里许久的话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彻底冲了出来：
"从我们开始谈婚论嫁那天起，你妈在饭桌上是怎么说的？她说'彩礼少了拿不出手，二十万，正好给淼淼弟弟付个首付'！上个月我们去看婚房，我看中个两室一厅，你妈立马就插话说'两室够谁住？得买三室的，她弟弟以后来城里上班，总不能让他睡大街'！甚至上次我妈给我买了件新外套，你姐都能说'这牌子不错，给我弟也买一件呗'！"
韩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往前一步，死死盯着刘淼淼震惊而苍白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刘淼淼，我不是娶不起你！我是娶不起一个把娘家当提款机、把我当冤大头的'伏弟魔'！我填不起你们家那个无底洞！我爸妈就是普通工薪阶层，一辈子省吃俭用攒点钱，不是给你们家精准扶贫，不是专门为你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奋斗的！"
这番话像一把冰冷锋利的刀子，狠狠撕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温情脉脉的伪装，将最现实、最残酷的矛盾血淋淋地摆在了中间。刘淼淼抓着他的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终于无力地滑落。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因为韩丁说的每一句，都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无法否认的事实。她看着韩丁决绝的眼神，终于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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