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1日的滨海会展中心，被粉色灯海裹成了一座漂浮在夜色里的糖果盒。入口处高五米的苏念人形立牌穿着韩式学院风制服，背后LED屏循环播放着“首尔成长记录”——画面里的“幼年苏念”戴着蝴蝶结在汉江公园喂鸽子，镜头一转，是她穿着白色纱裙在首尔艺术中心弹钢琴，背景音混着韩语旁白：“2000年1月，苏念生于首尔钟路区，中韩家庭的温暖滋养，让她成为自带光的女孩。”
后台化妆间的镜子前，苏念正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珍珠发箍，发箍边缘镶着细碎的水钻，是娥姐特意让人从首尔代购的“名媛同款”。化妆师刚给她的眼尾扫完最后一笔亮片，她转头看向门口，娥姐正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手里攥着份活动流程单，另一只手还提着个保温桶。
“都记熟了吗？等会儿粉丝互动别出岔子。”娥姐把流程单放在化妆台上，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这是公司特意给你准备的海带汤，等会儿切完蛋糕记得喝，既符合你‘首尔长大’的人设，又能给粉丝递‘孝顺’的梗。”
苏念盯着那个印着韩文的保温桶，喉结动了动——她只在娥姐给的“泡菜国习俗手册”里见过海带汤的照片，手册上写着“生日必喝，寓意感恩母亲”。可她真正的生日里，只有养父煮的玉米糊糊，和养母偷偷塞给她的煮鸡蛋。
“记熟了，娥姐。”她对着镜子扯了扯淡紫色礼裙的裙摆，裙摆上的水钻随着动作闪着光，“昨天把习俗手册背了三遍，连海带汤的两个寓意都记牢了。”
“那就好。”娥姐满意地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枚蝴蝶胸针，“这个戴上，跟礼裙配。上台后别慌，台下全是信你的粉丝。”
苏念接过胸针，别在领口时，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养母给她缝的布偶——布偶眼睛是黑色纽扣，身上的布是碎布头拼的，却比这胸针暖得多。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现在是苏念，是中韩混血的富家千金，那些旧物早该被扔掉了。
“该上台了。”娥姐拍了拍她的肩，帮她理了理裙摆，“记住，你就是流程单上写的这个人。”
苏念深吸一口气，跟着娥姐走向舞台。刚走到侧幕，就听见台下传来震天的欢呼声，粉色灯牌连成一片，粉丝们举着“苏念首尔小玫瑰”的灯牌，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震得耳麦都微微发颤。
主持人笑着走上台，对着话筒喊：“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天的主角——苏念！”
聚光灯“唰”地打在苏念身上，她提着裙摆走上舞台，接过话筒时，脸上露出标准的微笑：“大家好，我是苏念。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20岁生日会。”
“苏念姐姐生日快乐！”台下的粉丝齐声喊，声音里满是雀跃。
几个举着泡菜国国旗小旗子的女孩挤到前排，其中一个扎双马尾的女孩举着话筒站起来：“苏念姐姐！我是从首尔来的，你的韩语说得也太标准了吧！跟我妈妈的口音一模一样！”
苏念的心轻轻跳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没断：“谢谢，因为妈妈是首尔人，从小就教我说韩语，可能就跟着学了她的口音。”
“哇！原来姐姐真的是中韩混血！”双马尾女孩激动地晃着灯牌，“那姐姐在首尔过生日，都会吃什么呀？我妈妈每年都会给我做紫菜包饭！”
苏念顺着话往下说，脑子里精准调取手册内容：“会喝海带汤。”她说着，还轻轻笑了笑，“从小妈妈就告诉我，生日喝海带汤是首尔的习惯，一首到现在都没改。”
这话刚说完，侧幕的娥姐立刻示意助理，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侍者很快推着餐车走上台，餐车上放着那个印着韩文的保温桶。娥姐跟着走上舞台，接过保温桶递给苏念，对着话筒笑着说：“念念刚才一提海带汤，我就想起公司早给你备好了。知道你念着首尔的习惯，特意找了泡菜国厨师来做的。”
台下瞬间响起欢呼声，粉丝们举着手机拍照，弹幕里刷满了“公司好贴心”“念念好念旧”。苏念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温热的桶身，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娥姐考虑周全，没让她在这个细节上露馅。
她刚打开保温桶，一股淡淡的海腥味飘出来，前排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举着话筒站起来：“苏念姐姐！我一首很好奇，为什么泡菜国过生日一定要喝海带汤呀？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这个问题正好撞在她背熟的知识点上。苏念舀了一勺汤，轻轻吹了吹，语气自然得像在分享家常：“其实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是纪念母亲，”她顿了顿，特意让眼神柔和下来，“海带汤最早是产妇产后喝的滋补品，富含铁质，能帮妈妈恢复身体。生日喝这个，是提醒我们不能忘了妈妈生我们时受的苦。”
台下的粉丝们安静下来，有人悄悄红了眼眶。苏念继续说：“第二个是象征健康长寿，泡菜国文化里，海带代表生命力，生日喝一碗，是盼着新的一岁能健健康康，长长久久。”
她说完，还舀了一勺汤喝下去——汤的味道很淡，带着点韩式辣酱的微辣，远不如养母做的腌黄瓜对胃口，可她还是笑着说：“味道跟妈妈做的一模一样，好久没喝到这么正宗的了。”
“姐姐好孝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星辰不忘来时路 ”台下的粉丝喊起来，那个戴眼镜的女生更是红了眼：“我以后过生日也要喝海带汤，谢谢姐姐告诉我这么温暖的寓意！”
苏念放下保温桶，对着粉丝们鞠了一躬，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提前把习俗手册背得滚瓜烂熟，不然今天这关还真不好过。她转头看向娥姐，娥姐对着她比了个“完美”的手势，眼里满是满意。
可舞台侧幕的阴影里，陈曦举着相机的手指却顿了顿。他是受邀的独立摄影师，负责记录这次生日会的精彩瞬间。来之前他只当这是场普通的明星生日会，可此刻看着苏念，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才提到“纪念母亲”时，她的语气虽然温柔，眼神却没落到实处，更像在念提前写好的台词；喝汤时，她的嘴角微微抿了一下，那是下意识排斥某种味道的反应，根本不像她说的“跟妈妈做的一模一样”。
他低头翻看刚才拍的照片——有一张是苏念回答海带汤寓意时的特写，她的睫毛垂着，可指尖却在勺柄上悄悄用力，指节泛白；还有一张是她打开保温桶时的侧影，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首到粉丝欢呼起来，那点紧张才褪去。
“陈老师，怎么不拍了？”旁边的工作人员凑过来问，“快拍呀，接下来要切蛋糕了，这可是重头戏。”
陈曦“嗯”了一声，重新举起相机，镜头却不自觉地对焦在苏念的手上——她的指尖很细，却有淡淡的薄茧，不像常年握勺子、养尊处优的女孩该有的手。他想起自己老家隔壁的表姐，常年在地里干活，指尖也有这样的茧子。
这时，舞台上的生日蛋糕己经推了上来，三层高的奶油蛋糕插着“20”的金色蜡烛，周围摆着一圈韩式马卡龙。粉丝们自发唱起了生日歌，中文混着韩语，温柔的旋律裹着整个会场。苏念闭眼许愿时，陈曦按下快门，却捕捉到她睫毛颤动的频率很快，不像在许愿，倒像在紧张地思考着什么。
吹灭蜡烛的瞬间，娥姐突然走上舞台，对着话筒提高声音：“告诉大家一个重磅好消息！国际奢侈品品牌‘星辰’刚刚通过经纪人联系我们，正式邀请苏念担任亚太区代言人！代言费，是之前的整整三倍！”
台下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粉丝们举着灯牌跳起来，喊着“苏念值得”“我们的宝贝要大火啦”。苏念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真切起来，眼里闪着激动的光——三倍代言费，意味着她能搬进可以俯瞰江景的公寓，能买娥姐说的“名媛必备”的爱马仕包，能彻底摆脱那个满是废品味的过去。
她对着台下深深鞠躬，声音带着点哽咽：“谢谢大家的支持，也谢谢‘星辰’品牌的认可！我会继续努力，不辜负所有人的期待！”
陈曦按下快门，拍下她鞠躬的瞬间。照片里的女孩穿着华丽的礼裙，被粉色灯海簇拥着，像颗真正的星星。可他却莫名想起刚才那碗海带汤——她明明对汤的味道有些排斥，却要装作怀念；明明说起“母亲”时眼神空洞，却要硬撑着扮演孝顺女儿。
“拍得差不多了吧？”工作人员拍了拍他的肩，“等会儿切蛋糕的时候多拍点特写，品牌方那边要要素材。”
陈曦点点头，却没再举起相机。他看着舞台上被粉丝和工作人员包围的苏念，突然觉得这场生日会像个精致的泡泡——灯光、欢呼、人设，全是精心吹出来的，可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破。
他收拾好相机，悄悄从侧门离开。外面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他脸颊生疼。会展中心门口停着辆泡菜国粉丝的应援车，正循环播放着苏念唱的韩语歌，歌词里的“生日快乐”一遍遍重复，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虚假。
陈曦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粉色灯海，转身走进夜色里。他不知道苏念的真实身份，也不想深究——只是觉得可惜，那个在背诵习俗时眼神发亮的女孩，好像被这场盛大的表演，困住了。
舞台上，苏念还在和粉丝分享蛋糕。她接过粉丝递来的马卡龙，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却远不如记忆里养母做的腌黄瓜对胃口。可她还是笑着说“真好吃”，对着镜头比出爱心手势——她知道，从她说出“纪念母亲”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那个能心安理得吃着腌黄瓜的童年了。
生日会结束后，苏念回到后台，脱下高跟鞋的瞬间，脚踝传来一阵酸痛。娥姐拿着份合同走进来，脸上满是笑意：“念念，‘星辰’的合约细节谈得差不多了，代言费三百万一年，后天就能签。”
苏念接过合同，指尖划过“3000000”这个数字，心里的空落瞬间被填满。她靠在沙发上，看着化妆镜里还带着浓妆的自己，突然觉得刚才在舞台上的紧张和不安都很可笑——有了这三百万，她就能买更多漂亮的衣服，住更豪华的房子，谁还会在乎她喝没喝过海带汤，是不是真的在首尔长大？
“娥姐，”她抬头看向经纪人，眼里闪着坚定的光，“后天签约，我想穿那件高定的白色西装，显得更专业。”
“没问题，”娥姐笑着点头，“我这就让造型师去联系。”
窗外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念把合同抱在怀里，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她以为自己抓住了通往光鲜未来的钥匙，却没看见，那把钥匙的齿痕里，正悄悄磨掉她最珍贵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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