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混着清晨的阳光涌进鼻腔时,苏念正低头给林秀琴掖被角。林秀琴躺在床上,脸色比昨天红润了些,见她进来,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着——还是那两个字,“没事”。
“我知道妈没事。”苏念笑着把装花生的玻璃罐放在床头柜上,“爸炒的花生,您闻闻香不香?”她拧开罐口,金黄的花生粒滚出两粒在掌心,递到林秀琴嘴边。
林秀琴含住花生,眼角弯成月牙,转头看向坐在窗边的苏建国。苏建国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外套,手里攥着个布口袋,见她们看过来,连忙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晒干的菜籽:“念念,你看,这是你妈去年秋天收的,说等你回来种在阳台,比城里买的青菜好吃。”
苏念接过菜籽,指尖触到那些细小的颗粒,心里一阵发烫。她刚要说话,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朴素妍带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身后跟着拎着保温桶的林薇。朴素妍今天换了身浅灰色的职业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颈间的珍珠项链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和病房里的白墙形成鲜明对比。
“林阿姨,早上好。”朴素妍走到床边,声音放得极轻,眼神落在林秀琴握住苏念的手上,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带了北京来的喉科专家,想给您做个详细检查。”
林秀琴愣了愣,下意识往苏念身后缩了缩。苏建国也站起身,手里的布口袋攥得更紧了,局促地往墙角挪了挪,没敢说话——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体面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念拍了拍林秀琴的手,转头对朴素妍说:“朴总,谢谢您,但检查的事,我们想先和医生聊聊。”
“应该的。”朴素妍立刻示意专家先到走廊等,自己则留在病房里,林薇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识趣地退了出去。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心电监护仪偶尔发出“滴滴”的轻响。
朴素妍看着床头柜上的玻璃罐和布口袋,眼神复杂地笑了笑:“这些是……青山村带来的?”
“嗯,我爸炒的花生,我妈留的菜籽。”苏念把菜籽放回布口袋,叠好递给苏建国,“爸,您把菜籽收好吧,别弄丢了。”
苏建国接过口袋,往怀里揣了揣,还是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朴素妍见状,从手包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放在苏念面前的床头柜上:“念念,这里面是一套公寓的钥匙和房产证,就在医院附近的高档小区,环境很好,方便你照顾林阿姨和苏叔叔。”
苏念的目光落在信封上,指尖没动:“朴总,我不能要。”
“不是给你的,是给林阿姨和苏叔叔的。”朴素妍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们年纪大了,总住老房子不方便,那边有电梯,还有24小时物业,平时有个头疼脑热,下楼就是社区医院。”
“我们在青山村的老房子住惯了。”苏建国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谢谢您的好意,房子我们不要,我们自己的房子挺好的,院子里能种青菜,还能晒被子。”
朴素妍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苏建国时,语气放得更温和了:“苏先生,我知道您念旧,但林阿姨现在需要好好休养,老房子冬天冷,对她的嗓子不好。这房子……就当是我感谢您和林阿姨照顾念念二十多年的一点心意。”
“心意我们领了,但房子真不能要。”苏建国摇了摇头,把布口袋又往怀里按了按,“我们养念念不是为了图什么,只要她好好的,比啥都强。”
林秀琴也用力点头,伸手拉住苏念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坚定——她虽然不能说话,但也知道这房子太贵重,不能随便收。
苏念握住林秀琴的手,对朴素妍说:“朴总,您的心意我和我爸妈都明白,但我们真的不需要。您帮我们联系专家,己经是帮了大忙了,再要房子,就太贪心了。”
朴素妍看着一家三口坚定的眼神,指尖着珍珠胸针,沉默了几秒才把信封收回来,却又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那这个您总该收下吧?里面的钱不多,就当是林阿姨的营养费,还有后续治疗的费用。”
“治疗费我们自己能付。”苏念把银行卡推回去,语气诚恳,“我出道五年,攒了些积蓄,够我妈治病的。朴总,您要是真想帮我们,就多费心盯着点专家的治疗方案,比什么都强。”
这话让朴素妍的眼神亮了亮——苏念没再叫她“朴总”,而是用了“您”,虽然依旧保持着距离,却比昨天亲近了些。她顺势把银行卡收起来,笑着说:“好,那治疗方案的事交给我,我保证让最好的医生给林阿姨治病。”
这时,走廊里的专家敲门进来,苏念和苏建国跟着医生出去沟通病情,病房里只剩下林秀琴和朴素妍。朴素妍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林秀琴,眼神里满是愧疚:“林阿姨,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把念念从垃圾堆里捡回来,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林秀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珍珠胸针——她认得这东西,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知道值不少钱。但她没说话,只是从枕头下摸出那个磨得发亮的铁皮盒,打开推到朴素妍面前。
盒子里的生辰纸条躺在最上面,旁边是几颗橘子糖和一把菜籽。朴素妍拿起纸条,指尖拂过上面模糊的“2002年1月1日”,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这是……念念的生日?”
林秀琴点点头,在掌心比划着,嘴里发出轻微的“啊”声。朴素妍没看懂,却隐约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她珍藏了二十三年的东西,是念念的根。她把纸条放回盒子里,轻轻合上盖子,推回林秀琴身边:“这是您和念念的念想,我不能碰。”
林秀琴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把铁皮盒放在两人中间,像是在说“我们都是念念的妈妈”。朴素妍看着她温柔的眼神,心里突然一阵发酸——这个女人没读过书,不会说话,却用最朴素的方式接纳了她,接纳了这个迟到了二十三年的生母。
苏念和苏建国沟通完病情回来时,就看见两人坐在床边,铁皮盒放在中间,气氛难得融洽。苏念松了口气,走过去说:“医生说我妈的声带受损不算严重,只要配合治疗,三个月就能恢复说话能力。”
“真的?”朴素妍立刻站起来,眼里满是惊喜,“那太好了!我己经让林薇安排好了特护,每天24小时照顾林阿姨,您和苏先生要是累了,就回家休息,这里有我们呢。”
“不用特护。”苏建国连忙摆手,“我和念念轮流照顾就行,外人照顾不惯。”
“苏先生,您别客气。”朴素妍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一个名单,“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特护,您可以挑一个,费用我来出。再说,念念还要处理解约的事,总不能让她两头跑。”
提到解约,苏念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早上出门前,她收到了娥佩兰的短信,说要起诉她违约,索赔五百万。五百万对现在的她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可她一点都不后悔——比起撒谎的日子,就算赔光积蓄,她也愿意过真实的生活。
“解约的事我自己能处理。”苏念语气坚定,“实在不行,我就把城里的房子卖了,总能凑够违约金。”
“卖房子干什么?”朴素妍立刻说,“违约金我来出,五百万而己,不算什么。”她见苏念要拒绝,连忙补充道,“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念念的——我作为母亲,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
苏念看着她,心里有些复杂。她知道朴素妍是真心想帮她,可她不想再欠人情——生母的情分太重,她怕自己还不起。这时,林秀琴拉了拉她的胳膊,指了指铁皮盒,又指了指朴素妍,眼神里满是鼓励。
“谢谢您,朴总。”苏念沉默了几秒,终于点了点头,“但这钱我会还您的,等我以后赚钱了,一分不少地还。”
朴素妍笑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好,我等你还。”她看了看时间,对林薇说,“你去把特护叫来,让苏先生挑一个。我还有个会,中午过来给林阿姨送午饭。”
林薇应声离开,朴素妍又叮嘱了苏念几句注意休息的话,才转身走出病房。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苏念正给林秀琴剥橘子,苏建国坐在旁边,手里拿着布口袋,小心翼翼地数着里面的菜籽,阳光落在三人身上,温暖得像一幅画。她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有羡慕,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朴素妍走后没多久,林薇就带着两个特护进来了。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看起来二十多岁,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另一个穿着蓝色护士服,西十多岁,眼神很温和。苏建国看了看,指着那个蓝色护士服的女人说:“就她吧,看着踏实。”
特护立刻上前打招呼,声音很亲切:“苏先生,林阿姨,您好,我叫王芳,以后由我来照顾林阿姨。”
林秀琴点了点头,拉着苏念的手,在她掌心划着“放心”。苏念笑了笑,帮她盖好被子:“妈,我下午再来看您,您好好休息。”
和苏建国交代好注意事项,苏念刚走出病房,手机就响了,是金蒽熙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接起电话:“喂?”
“苏念姐姐,您好。”金蒽熙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紧张,“我是金蒽熙,昨天给您打过电话的。您现在有空吗?我想跟您见一面,就在医院楼下的咖啡馆,不会耽误您太久。”
苏念看了看病房的方向,想起朴素妍说金蒽熙很想见她,便点了点头:“好,我现在下来。”
挂了电话,她刚要下楼,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是娥佩兰发来的:“苏念,你别给脸不要脸!五百万违约金你以为那么好凑?我己经把你的假身份材料交给媒体了,等着明天上热搜吧!”
苏念看着短信,指尖微微发抖,却很快冷静下来。她把短信截图保存,然后拉黑了娥佩兰的号码——既然己经决定坦诚面对一切,就不怕被人揭穿。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楼下走。
医院楼下的咖啡馆里,金蒽熙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手里攥着一杯热咖啡,眼神有些不安。看见苏念进来,她立刻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苏念姐姐,这边请。”
苏念走过去坐下,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眉眼的女孩,心里突然有些感慨。金蒽熙被朴素妍养得很好,身上带着娇憨的气质,和在谎言里挣扎五年的自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找我有事吗?”苏念率先开口,语气尽量温和。
金蒽熙搅了搅咖啡,低头沉默了几秒,才抬起头看着她,眼里带着愧疚:“苏念姐姐,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妈妈当年把你弄丢了,你也不会吃那么多苦。”
“这不是你的错。”苏念摇了摇头,“是刘翠兰的错,和你没关系。”
“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金蒽熙的眼睛红了,“我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有爸爸妈妈疼我,可你却跟着养父母在农村受苦,还要靠撒谎才能出道……这些本该是你的。”
苏念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突然软了下来。她能想象到金蒽熙的心情——原本以为的亲生父母,突然变成了别人的父母,原本的身份被颠覆,换作是谁都会难过。她拿起桌上的纸巾,递到金蒽熙面前:“别哭了,我没有怪你,也没有怪朴总。那些苦日子虽然难,但也让我遇到了我爸妈,遇到了陈曦,这些都是我的福气。”
金蒽熙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我妈妈昨天回家哭了很久,说对不起你,说她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其实她很爱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我知道。”苏念笑了笑,“她帮我联系专家,还想帮我付违约金,我都知道她的心意。”
“那你……愿意认她吗?”金蒽熙抬起头,眼里满是期待,“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爸妈,但我也想有个姐姐。以后我们可以一起陪妈妈逛街,一起吃她做的泡菜,就像真正的姐妹一样。”
苏念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她想起林秀琴在病房里把铁皮盒推到朴素妍面前的样子,想起苏建国说“只要你好好的就好”,突然明白——爱从来不是单选题,她可以有两个妈妈,也可以有一个妹妹。
“我愿意。”苏念点了点头,“但我不会离开我的爸妈,我会一首陪着他们。”
“我知道!”金蒽熙立刻笑了起来,眼里还带着泪痕,却亮得像星星,“我妈妈也说,会好好孝敬你的养父母,就像孝敬她自己的爸妈一样。对了,我还做了个东西给你。”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苏念,“这是我亲手做的手链,上面有两颗珍珠,一颗代表我妈妈,一颗代表你妈妈,希望我们以后能像一家人一样。”
苏念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银色的手链,两颗白色的珍珠镶嵌在中间,周围缀着细小的碎钻。她拿起手链,戴在手腕上,大小刚刚好。她笑着说:“真好看,谢谢你,蒽熙。”
“不用谢!”金蒽熙笑得更开心了,“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对了,我还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韩餐店,等你妈妈病好了,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好啊。”苏念点头,看着眼前这个真诚的女孩,心里突然觉得无比踏实。她知道,未来还有很多事要面对,比如娥佩兰的威胁,比如媒体的追问,但只要有养父母的爱,有朴素妍的弥补,有金蒽熙的陪伴,有陈曦的支持,她就什么都不怕。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金蒽熙说起朴素妍平时的趣事,说她虽然看起来严厉,其实很温柔,会因为她考试没考好偷偷抹眼泪,会在她生病时整夜守在床边。苏念认真地听着,像是在弥补这二十三年错过的时光。
快到中午时,苏念接到了苏建国的电话,说朴素妍送午饭来了,让她赶紧回去。挂了电话,她对金蒽熙说:“我要回病房了,我妈在等我。”
“好,那我下次再找你玩。”金蒽熙站起来,帮她拉了拉外套的拉链,“路上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苏念点点头,转身往医院里走。阳光落在手腕的手链上,珍珠反射出细碎的光,和林秀琴织的羊绒护腕叠在一起,温暖得恰到好处。她想起朴素妍在病房里的眼神,想起金蒽熙泛红的眼眶,想起林秀琴掌心的温度,突然明白——所谓的家,从来不是一栋房子,而是那些愿意陪你经历风雨、共享阳光的人。
回到病房时,朴素妍正坐在床边,给林秀琴喂粥。林秀琴小口地喝着,眼里满是温柔,苏建国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朴素妍带来的水果,正笨拙地削着苹果。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三人身上,构成一幅温馨的画面。
苏念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她轻轻推开门,走进这满是爱的病房里,心里无比坚定——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她都会守护好这两个家,守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她知道,这才是她真正的星辰之路,是用爱和真诚铺就的,最璀璨的路。
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是陈曦打来的。她接起电话,陈曦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念念,我在医院楼下,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糖炒栗子,下来拿一下?”
“好,我马上来。”苏念挂了电话,对着病房里的三人笑了笑,转身往外走。走廊里的阳光正好,她的脚步轻快,手腕上的珍珠手链和羊绒护腕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她的新生,奏响最温柔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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