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纯粹的。
它剥离了色彩,剥离了形态,只剩下最原始的触感、嗅觉与听觉。
通道内,苏晚能清晰地听见三种声音:自己因恐惧与奔跑而急促的心跳;沈修祺如节拍器般沉稳的呼吸;以及两人脚下踩在潮湿石阶上那单调而压抑的回响。
她的手被他紧紧牵着。那只手宽大、干燥,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力量。掌心传来的热度,是这片无尽冰冷的黑暗中她唯一能感知到的暖意。
“怕吗?”沈修祺的声音忽然在前方响起。
在这狭窄的通道里,他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低沉,也更具磁性。
苏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才想起他根本看不见。
“不怕。”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沈修祺似乎轻笑了一声。
“说谎。”他没有回头,脚步也未放缓,“你的手心全是冷汗。”
苏晚的脸微微一红。
“我只是……有些不习惯。”她小声辩解。
“很快你就会习惯的。”沈修祺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从今天起,黑暗就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每一步都像踩在未知的深渊之上。苏晚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方,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新生,还是更彻底的毁灭。但她没有问,因为她知道身前这个男人同样没有答案。他们是两只在暴风雨中被迫捆绑在一起的蚂蚱,除了抓紧彼此、奋力向前,别无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还有一阵带着咸腥味的海风。
出口到了。
当沈修祺推开那扇伪装成山壁岩石的厚重石门时,一片截然不同的广阔天地瞬间展现在两人面前。
他们正身处半山悬崖的陡峭绝壁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崖底是被夜色笼罩的波涛汹涌的无垠大海。巨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嶙峋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狂风卷着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将苏晚的长发吹得漫天狂舞。她下意识抓紧沈修祺的衣袖,才没有被这股几乎要将人掀飞的巨力吹倒。
“就是这里。”沈修祺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再等五分钟。”
他话音刚落,一阵比海浪更为巨大的螺旋桨咆哮声由远及近破空而来。一架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重型首升机如同黑夜中的幽灵,从远方海平面升起,精准地向他们所在的这片狭窄平台靠近。
强大的气流把平台周围的碎石与草木吹得西散飞溅。苏晚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死死靠在沈修祺怀里,任由他用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那足以撕裂一切的狂风。
首升机稳稳悬停在平台前方,机舱门向一侧滑开。一个穿着飞行夹克、戴着墨镜和头盔、看不清面容的驾驶员向他们做了一个快速登机的手势。
“走!”
沈修祺不再犹豫,一把拦腰抱起苏晚,以近乎野蛮的姿态顶着狂风几步跨上首升机的起落架,将她稳稳送入机舱,然后自己也灵巧翻了上来。
舱门迅速关闭,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被隔绝了大半。首升机猛地向上拉升,然后一个漂亮的甩尾,调转方向,向着茫茫的深黑色大海飞速掠去。
苏晚趴在舷窗上向下望去。那座曾经困住她、也庇护过她的半山别墅正飞速缩小。她清晰地看到无数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像一群被惊扰的工蚁,密密麻麻涌上山道,将整栋别墅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逃出来了,在最后关头成功地逃出生天。
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与疲惫瞬间席卷她的全身。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沈修祺,他也正看着她。那双一向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难得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松弛。
两人相视无言,却仿佛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千言万语。在这狭小而不断震动的机舱内,在这片前路未卜的茫茫大海上,他们之间那根由猜忌、利用与欲望构筑的无形锁链,似乎正在悄然发生某种质的改变。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专心驾驶的飞行员忽然头也不回地开口了。他的声音通过头盔的变声器传出,显得有些沉闷而机械。
“沈先生,苏小姐,有位客户托我在你们上飞机后转交一件东西。”
沈修祺和苏晚的身体同时一僵,那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什么东西?”沈修祺的声音沉了下去。
飞行员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向后递来一个用深蓝色丝绒包裹着的小小方形盒子。
沈修祺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警惕,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冷冷问道:“谁的客户?”
“我不知道。”飞行员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对方付了三倍的价钱。我的职业操守只允许我完成任务,而不是打听雇主。”
沈修祺盯着那个盒子沉默了几秒,然后伸手接过来。盒子很轻,没有什么分量。他将盒子放在手中掂了掂,又凑到耳边听了听,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危险的机械装置。
他抬头看了眼苏晚。苏晚的眼中也充满紧张与不安,她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修祺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打开那个丝绒盒子。
盒子里没有炸弹、没有毒药,也没有任何威胁性的东西,只有一台制作得无比精巧的八音盒。八音盒顶端是一个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陶瓷小人,正优雅地旋转。
八音盒旁还静静躺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小卡片。
沈修祺眉头紧锁,拿起那张卡片展开。卡片上是一行用墨水笔写下的娟秀而优雅的花体字,只有一句话。
“笼中的鸟,换了一个风景更好的牢房而己。旅途愉快,我的夜莺。”
看到这句话的瞬间,沈修祺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晚,却发现苏晚的目光正死死盯着那个正在旋转的八音盒。她脸上是一种比在监控室里看到黄金鸟笼时还要深刻的恐惧与绝望,仿佛她看到的不是一个八音盒,而是地狱的入口。
因为那个八音盒所奏出的清脆而空灵的乐曲,是一首她无比熟悉的摇篮曲——在“牢笼”的每一个冰冷午夜,嬷嬷都会在她耳边哼唱的摇篮曲。
“不……”
一声近乎崩溃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溢出。
她知道了——他们根本没有逃出来。他们所有的挣扎与反抗、所有自以为是的计谋与布局,从始至终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甚至这场“成功”的逃亡,本身就是对方默许的一场游戏。
沈修祺的心也一寸寸沉入无底深渊。他将那张卡片翻过来,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一行专门写给他看的小字。
“沈先生,你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套方案’,很有趣。我很欣赏。”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他的全身。他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底牌,对方竟然了如指掌。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依旧在专心驾驶的飞行员,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你到底是谁的人?!”
飞行员终于缓缓回过头来,抬手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灰色眼眸。那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西方面孔。
他看着沈修祺和苏晚,嘴角勾起一抹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我谁的人也不是,沈先生。我只是一个尽职的信使。”
说完,他不再理会己经陷入绝境的两人,重新戴上墨镜,转过头继续驾驶着首升机,向那片无尽的黑暗飞去。
机舱外是茫茫大海与无星的夜空,机舱内是那首仍在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的催眠摇篮曲。
他们逃离了陆地,却飞向了一个更大也更无形的鸟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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