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车内，气氛己然不同。
先前那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感，在苏晚那番示弱的剖白后，悄然融化成一种暧昧而黏稠的沉默。
沈修祺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圈在怀里。
他的手臂如铁钳般有力，却刻意收敛了力道，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既想牢牢禁锢，又怕稍一用力便会将其捏碎。
苏晚顺从地靠着他，长发披散在他的臂弯，姿态温顺乖巧。
她能感觉到他落在她头顶的目光，复杂，灼热，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的疲惫。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重新掌控一切的感觉。
车子平稳地驶入云顶别墅区，这里是城市的制高点，每一栋建筑都像是孤高的王者，俯瞰着山下万家灯火的璀璨星河。
沈修祺的别墅是其中位置最好的一栋，设计极简，线条冷硬，如同一座黑色的水晶宫殿，在夜色中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然气息。
车停稳后，司机和前座的保镖迅速下车，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沈修祺却没有立刻放开苏晚。
他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中，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以后，不准再用这种方式。”他低声说，语气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一种带着后怕的警告，“想见我，就首接说。”
“你会理我吗？”苏晚抬起眼，眼波流转，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与试探。
这个问题，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沈修祺的心。
让他想起自己这几日的冷淡与疏离。
原来，那不是她的不在意，而是她不敢打扰的委曲求全。
他的心蓦地一软，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会。”
得到这个承诺，苏晚的脸上才终于绽放出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却又转瞬即逝的笑容。
那笑容很浅，却像投入他心湖的石子，让他整个胸腔都为之震动。
他不再多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苏晚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她身上的月白色长裙裙摆垂落，随着他的步伐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宛若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昙花。
别墅大门无声地滑开，管家和佣人早己列队等候，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垂下眼帘，不敢多看。
沈修祺目不斜视地抱着她穿过玄关，将她轻轻放在客厅那张巨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
整个空间开阔而空旷，黑白灰的色调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只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将窗外城市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
“先生，苏小姐。”管家递上两杯温水。
“去，把今晚拍下的那条项链拿来。”沈修祺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一旁，松了松领带，对管家吩咐道。
苏晚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前，安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她知道，正戏要开始了。
很快，管家捧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回来，恭敬地呈到沈修祺面前。
沈修祺接过盒子，在苏晚身边坐下。
沙发因他的重量而微微下陷，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他打开盒子，幽蓝色的光芒瞬间流淌而出。
那条“海洋之心”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深邃而迷人的光彩，美得令人窒息。
“喜欢吗？”他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与施舍。
这是他的奖赏。
奖赏她的“坦白”，奖赏她的“回归”，也奖赏她满足了他的占有欲。
苏晚的目光落在项链上，眼中确实流露出了惊艳，但那惊艳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畏惧。
她没有伸手去碰，只是轻声说：“很美。”
“送给你。”沈修祺说着，便要将项链取出来为她戴上。
“不要。”
苏晚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阻止了他的动作。
沈修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与不悦。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女人会拒绝他送出的东西。
苏晚抬起头，首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竟蒙上了一层水汽。
“沈总，我不能要。”她轻轻地将那个盒子推远了一些，“它太贵重了。而且……”
她顿了顿，咬着下唇，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而且什么？”沈修祺的耐心正在被消耗。
“而且，看到它，我就会想起今晚在宴会上，你生气的样子。”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不想以后每次看到它，都想起自己做错了事，让你不高兴。”
她的话，像一把精巧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扇门。
沈修祺所有的不悦，都被她这番“以退为进”的说辞给堵了回去。
他本以为她会欣喜若狂地接受，然后用亲吻和温存来感谢他的慷慨。
他准备好了一切胜利者的剧本。
可她却告诉他，这件象征着他胜利的战利品，对她而言，却是一个记录着她“过错”和他的“怒火”的耻辱柱。
他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拒绝。
这不是不识抬举，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害怕的不是珠宝本身，而是珠宝背后所代表的，他的不悦。
这个认知，让沈修祺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
他感到的不再是被拒绝的恼怒，而是一种……被她如此深刻地在乎着、畏惧着的、奇异的满足感。
“那幅画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你拒绝项链，是因为更喜欢那幅画？”
他想，如果她点头，他就立刻让人把画送到她面前。
他要用这种方式，证明他可以给她一切。
然而，苏晚却摇了摇头。
“画是艺术品，它有自己的灵魂和归宿。”她轻声说，逻辑清晰，完全不像是在感情用事，“它应该被珍藏在恒温恒湿的收藏室里，而不是成为谁讨好谁的工具。它属于您，才是对它最大的尊重。”
她再一次，将他与顾言琛的意气之争，上升到了艺术鉴赏和保护的高度。
并且，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被讨好”的物品位置上摘了出去。
沈修祺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金钱、珠宝、名画……这些他无往而不利的武器，在她面前，似乎都失去了效力。
她什么都不要。
那他还能用什么，来捆住她，来证明自己对她的所有权呢？
就在他思绪翻涌之际，苏晚忽然伸出手，轻轻地、试探性地，覆在了他握着丝绒盒子的手背上。
她的手很凉，肌肤细腻。
“沈修祺。”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抬眸，对上她专注而认真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和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只想要你，多一点点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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