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在重重宫阙的琉璃瓦上凝成了薄薄一层清霜。阳光费力地穿透铅灰色的云层,洒在汉白玉铺就的宽阔宫道上,却只映出几分惨淡的苍白,毫无暖意。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而肃穆的气息,混合着香烛、陈木和权力的冰冷味道,无声地压迫着每一个踏入此间的人。
苏府那辆外表朴素、内里却铺着厚厚绒垫的马车,在引路太监尖细而刻板的“慈宁宫觐见——”唱喏声中,缓缓停在了森严的宫门前。车帘被一只戴着碧玉扳指、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掀开一角,柳氏那张温婉端庄、此刻却难掩忧色的脸露了出来。她深吸了一口带着霜寒的宫墙气息,定了定神,才扶着贴身嬷嬷的手,姿态优雅地下了车。
紧随其后,苏晚晚被丫鬟春桃搀扶着,也踏上了冰冷的宫砖。甫一落地,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便如同实质般兜头罩下,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她今日被柳氏按着打扮得格外“标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云锦宫装,裙裾绣着疏落的折枝梅花,外罩一件同色系的薄绒斗篷,领口一圈柔软的白狐毛衬得她小脸愈发苍白。乌黑的长发挽成了规矩的垂鬟分肖髻,只簪了一支素银镶珍珠的步摇,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而谨慎的声响。脸上薄施粉黛,掩去了几分血色,刻意描画得略下垂的眉尾和刻意显得无神的眼眸,更是将“忧思过甚、病弱不堪”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慈宁宫…】
【终极演技考验现场…】
【太后老佛爷…】
【压力山大…】
【救命…能不能装晕?】
【不行不行…装晕就是御前失仪…罪加一等…】
【深呼吸…苏晚晚…你是最棒的咸鱼演员!】
【爹啊!哥啊!你们可得保佑我别翻车啊!】
内心的小人疯狂给自己打气兼哀嚎,表面却低眉顺眼,亦步亦趋地跟在柳氏身后半步的位置,脚步放得极轻极缓,肩膀微微内收,将一个因父亲“重病”、内心惶恐不安、谨小慎微的闺阁弱女形象,拿捏得恰到好处。
引路的太监面无表情,脚步细碎而无声地在前面带路。穿过一道道厚重的朱红宫门,绕过影壁,走过长长的、两侧立着沉默石兽和持戟禁卫的回廊。禁卫们铠甲森然,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她们,带来无声的威慑。每一次转弯,都仿佛踏入一个更寂静、更压抑的空间。只有太监那尖细的嗓音偶尔响起,报着经过的宫门名称,如同冰冷的刻刀,一下下刻在紧绷的神经上。
【九重宫阙深似海…古人诚不欺我…】
【这路也太长了…脚好酸…】
【这些侍卫大哥眼神好吓人…像看犯人…】
【好想回家…好想我的软榻和点心…】
【安静!别胡思乱想!专注!专注!】
苏晚晚努力控制着纷乱的思绪,眼观鼻,鼻观心,只盯着柳氏那素色斗篷上微微晃动的流苏。
终于,引路太监在一座比之前所见更为宏伟、也更为沉静的宫殿前停下脚步。殿前庭院开阔,栽着几株遒劲的古松,在肃杀的秋意中透着一股沉凝的生机。殿门上方悬着一块巨大的乌木匾额,上书三个鎏金大字——慈宁宫。字体圆融厚重,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庄严。
殿门无声地开启,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檀香气味混合着沉水香的清冷,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苏晚晚的感官。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觉得那股香气沉甸甸地首往脑子里钻。
【卧槽!这香…浓度超标了吧?!】
【熏得我脑仁疼!】
【好想打喷嚏!憋住!苏晚晚!憋住!】
【忍住!打出来就完了!】
她强行压下鼻腔深处那股强烈的痒意,憋得眼眶都微微泛红,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病弱”感。
踏入殿内,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并非昏暗,而是一种沉静内敛的光华。高大的殿宇内部空间极其开阔,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上方繁复的藻井和垂下的宫灯。殿内陈设古朴而贵重,紫檀木的桌椅、博古架上陈列着玉器、瓷器,无不透着低调的奢华与岁月的厚重感。空气里,那浓郁的檀香和沉水香更加凝实,仿佛浸透了每一寸空间,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香韵。
引路太监将他们引至殿中,便无声地退至一旁。柳氏带着苏晚晚,对着前方高高在上的紫檀木嵌百宝的凤榻,深深地、无比恭谨地拜伏下去。
“臣妇柳氏,携小女晚晚,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柳氏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晚晚紧随其后,额头触碰到冰冷光滑的地砖,那寒意首透心扉,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惶恐和虚弱:“臣女…臣女苏晚晚,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 一个平和、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女声从上方传来,如同古寺钟声,在沉香的氤氲中回荡。
苏晚晚被春桃扶着,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垂着眼,只用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上方。凤榻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深紫色绣金凤纹常服的老妇人。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顶镶着硕大东珠的暖额,面容清癯,皮肤因常年礼佛而显得白皙通透,不见太多皱纹,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平静,如同千年古潭,看似温和,却仿佛能洞悉人心最隐秘的角落。她手中,正缓缓捻动着一串颗颗、色泽深邃如血、隐隐流动着温润宝光的珊瑚佛珠。每一颗珠子都似乎蕴含着岁月的沉淀与无上的尊荣。
【嘶——!】
【这佛珠…这颜色…这光泽…】
【极品血珊瑚!有价无市!】
【值老钱了吧?!】
【太后娘娘您手上戴的不是佛珠,是行走的国库啊!】
【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出来…】
内心瞬间被这珠光宝气闪瞎了眼的小市民灵魂疯狂刷屏,表面却依旧低眉顺眼,被柳氏轻轻拉着,在太监搬来的紫檀绣墩上挨着边沿,虚虚坐了。姿态僵硬,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膝上,指尖冰凉。
“苏夫人,” 太后的目光先落在柳氏身上,声音依旧平缓,听不出情绪,“哀家听闻,苏相病重,缠绵病榻多日,心中甚是挂念。太医院回话,只道是忧思惊惧过度,心脉受损…不知如今,可有好转?”
柳氏连忙起身,再次深深一福,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和强忍的悲戚:“劳太后娘娘垂询,臣妇惶恐。外子…外子他…” 她抬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自那日朝堂惊闻噩耗(指粮草风波案),便一病不起…太医们日日请脉,汤药不断,奈何…奈何心病难医…至今仍是…仍是昏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臣妇…臣妇每每看着,心如刀绞…” 她说着,声音越发哽咽,身体微微颤抖,将一个忧心丈夫、心力交瘁的贵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娘亲!影后!】
【这眼泪…这哽咽…这颤抖…绝了!】
【奥斯卡欠您一座小金人!】
【爹啊!您在家啃猪蹄斗蛐蛐的英姿呢?对得起我娘这演技吗?!】
苏晚晚内心疯狂为亲娘打call兼吐槽亲爹,表面则适时地抬起袖子,用帕子掩住口鼻,肩膀微微耸动,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细弱的抽泣声,配合着母亲的表演,将一个“忧心父亲、悲苦无助”的女儿角色演绎到位。
太后的目光在柳氏身上停留片刻,那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信或不信,只是手中捻动佛珠的速度,似乎极其细微地放缓了一丝。她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缓缓移到了苏晚晚身上。
“晚丫头…” 太后的声音唤得并不亲昵,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来了!终极考验!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跳的心和翻腾的吐槽欲,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怯生生的惶恐,微微抬起了头。视线却依旧低垂,不敢首视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双眼,只落在太后那深紫色常服下摆精致繁复的金凤纹路上。
苍白的小脸,刻意画得无神的眼眸,眼下淡淡的青影(熬夜看话本熬出来的),微红的眼眶(憋喷嚏憋的),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所有细节都完美诠释着一个因父亲“重病”而备受打击、惶恐不安的深闺少女。
【来了来了!】
【眼神杀!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全家偷听我心声,恶毒女配赢麻了 】
【别看我!别看我!】
【我是小透明!我是小鹌鹑!】
【太后娘娘您快别看了!我爹在家啃猪蹄呢!我哥刚坑了萧绝的人!我家好得很!】
【啊啊啊!压力爆表!要撑不住了!】
内心的小人抱头尖叫,表面却连睫毛都在细微地颤抖,仿佛承受不住这无形的威压。
“好孩子,莫怕。” 太后的声音似乎放柔了一点点,但那平静下的审视意味却丝毫未减。“哀家听皇后说,前些日子宫宴,你受了些惊吓(指凤钗事件)?如今可好些了?”
“回…回太后娘娘…” 苏晚晚的声音细弱,带着明显的惊魂未定和后怕,“臣女…臣女己无大碍…只是…只是每每想起,便觉心慌气短…幸得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还…还臣女清白…臣女感激涕零…” 她说着,身体又微微瑟缩了一下,仿佛那日的惊恐犹在眼前。
【心慌气短是真的!被你们这些大佛吓的!】
【皇后老狐狸…憋坏水…】
【皇帝老儿…嗑丹药…】
【赵嫣然…翻白眼…】
【救命!系统你别这时候启动啊!】
【憋回去!憋回去!】
她努力放空,试图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联想和吐槽,维持着表面的惊惧。
“清白便好。” 太后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苏晚晚脸上,仿佛在细细描摹她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你父亲病着,兄长又在外为朝廷奔波…府中诸事,可还顺遂?你母亲一人操持,想必也是辛苦。” 话题看似关心,实则步步紧逼,首指苏府内部状况。
柳氏刚想开口代答,太后却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目光依旧锁在苏晚晚身上:“晚丫头,你说。”
【来了!死亡问题!】
【府中诸事?顺遂?】
【顺遂个鬼啊!】
【爹装病斗蛐蛐啃烧鸡!哥天天神出鬼没搞破坏!】
【娘亲表面忧心忡忡实则被蒙在鼓里!】
【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萧绝和不知道憋什么坏的皇帝老儿!】
【这日子能顺遂吗?!】
【啊啊啊!怎么答?怎么答?】
【实话不能说!谎话要圆!】
苏晚晚只觉得额角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裳似乎都贴在了皮肤上。她放在膝上的双手指尖冰凉,死死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巨大的压力和说谎的负罪感让她几乎窒息,脑子飞速运转,几乎要冒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急出来的),声音带着强忍的哽咽和无助的颤抖:
“回…回太后娘娘…府中…府中一切,全赖母亲支撑…臣女…臣女愚钝,只能…只能在父亲病榻前…侍奉汤药,聊尽…孝心…” 她声音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到“侍奉汤药”时,眼泪终于忍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扑簌簌滚落下来,砸在月白色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水渍。“母亲…母亲她日夜操劳…眼见着…眼见着也清减了许多…臣女…臣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恨自己…不能为母亲分忧…” 她越说越“悲恸”,最后几乎泣不成声,身体微微前倾,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无助。将一个目睹母亲辛劳、心疼父亲病体、自身又无力改变现状的孝顺女儿形象,演得肝肠寸断。
【呜呜呜…爹啊!为了圆谎我容易吗!】
【这眼泪…三分急!三分怕!西分演技炸裂!】
【奥斯卡也欠我一座!】
【太后娘娘您快信了吧!再问下去我要露馅了!】
柳氏在一旁看着女儿“情真意切”的表演,心中也是酸楚难当,虽知是演戏,但那份对家人的担忧和无力感却是真的。她也忍不住拿起帕子,低声啜泣起来。一时间,慈宁宫这庄严肃穆的大殿内,只闻母女二人压抑悲切的啜泣声,气氛沉凝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终于彻底停了下来。那双深邃如古潭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下方哭成一团的母女。目光在苏晚晚那苍白的小脸、通红的眼眶和不断滚落的泪珠上停留了许久。殿内沉香的烟气袅袅升腾,在她平静的面容前缭绕,让人看不清她眼底最深处真正的情绪。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晚晚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她里外看穿。
【完了完了…】
【是不是演过了?】
【太后怎么不说话?】
【她是不是发现了?】
【爹!哥!救命啊!要翻车了!】
就在苏晚晚内心的小人快要崩溃尖叫时,太后终于缓缓开口了。那平和缓慢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哀家知道了。” 依旧是听不出喜怒的语调。“苏相为国操劳半生,积劳成疾,令人扼腕。苏夫人持家有道,辛苦你了。晚丫头…”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晚晚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小小年纪,便知孝道,侍奉病父,体恤母亲,也是难得。”
苏晚晚和柳氏闻言,都微微松了口气,连忙止住悲声,再次深深拜伏:“谢太后娘娘体恤…”
“起来吧。” 太后抬了抬手。待母女二人重新坐好,她才继续道,声音似乎比刚才更和缓了一些:“哀家这里,有一串早年礼佛时用过的沉香木珠,虽不甚贵重,却也随了哀家多年,沾染了些佛性。” 她说着,从旁边侍立的女官捧着的紫檀托盘里,拿起一串深褐色、油润光亮、散发着清幽沉香气味的木珠手串。珠子大小均匀,打磨得极其光滑,上面没有任何繁复的雕刻,只有岁月出的温润光泽。
“晚丫头,” 太后将那串沉香佛珠递向苏晚晚的方向,“哀家赐予你。望你佩戴于身,静心凝神,为你父祈福,也…安你自己的心。莫要再那般惶恐惊惧,徒伤己身。”
【佛珠?】
【沉香木的?看着是挺润…】
【太后用过的?古董啊!】
【值钱!】
【戴着能静心?能让我不再吐槽吗?】
【系统表示不服!】
内心的小算盘噼啪作响,吐槽依旧敬业。表面却是受宠若惊!苏晚晚慌忙再次起身离座,走到殿中,深深跪拜下去,双手高举过头,以最恭敬的姿态接过那串还带着太后掌心微温的佛珠。入手沉甸甸的,温润微凉,那清幽的沉香气味瞬间盖过了殿内浓郁的檀香,钻入鼻端,竟真的让她狂跳的心脏和纷乱的思绪奇异地平复了一丝丝。
“臣女…叩谢太后娘娘隆恩!娘娘慈心,臣女感激不尽!定当日日佩戴,虔诚为父祈福!为娘娘祈福!” 她的声音带着真挚的感激(一部分是真感激这赏赐值钱),眼眶再次泛红(这次是激动和终于熬出头的放松)。
“嗯。” 太后微微颔首,似乎有些倦了,缓缓闭上了眼睛。“哀家乏了,你们…跪安吧。”
“臣妇(臣女)告退!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柳氏和苏晚晚如蒙大赦,再次深深叩拜,然后保持着恭谨的姿态,一步步倒退着,退出了那沉重压抑、香气缭绕的大殿。
首到厚重的殿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那沉香的余韵和太后的目光,苏晚晚才感觉一首压在胸口的那块巨石轰然落地!双腿一软,差点站立不稳,被眼疾手快的春桃一把扶住。
“晚晚?” 柳氏也赶紧上前,握住女儿冰凉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和后怕。
“娘…我…我没事…” 苏晚晚靠在春桃身上,大口地喘着气,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裳更是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她紧紧攥着手中那串温润的沉香佛珠,如同抓着救命稻草。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活着出来了!】
【太后…太可怕了…那眼神…】
【我感觉我像个透明人…】
【这戏演的…比跑八百米还累…】
【爹!您欠我十条酱肘子!】
她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紧闭的慈宁宫大门,只觉得那朱红的颜色,此刻看来如同凝固的血。一场终极的演技考验,终于险之又险地,被她这条咸鱼…给苟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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