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是灵魂的毒药。
当阿斯莫德那戴着白色手套、完美无瑕的手指缓缓伸来时，苏沐歌的意识几乎被这毒药彻底侵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变得稀薄，仿佛一张即将被擦除的铅笔画。对方甚至不需要真正触碰到她，仅仅是审判的“意志”，就足以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思维陷入了泥沼，反抗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那股来自高维的威压碾得粉碎。
这就是神与人的差距。
不，这甚至不是神。这只是一个更高层次的生命体，在清理一个实验皿里不受控制的细菌。
然而，就在苏沐歌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她脑海深处，那本一首沉默的【先知的法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它不是在反抗，而是在“解析”！
与此同时，那股刚刚涌入她脑海、尚未被消化的庞大文明信息洪流，像是受到了某种催化，被法典的光芒强行点燃！
轰！
苏沐歌感觉自己的头颅像是要炸开一般。无数的画面、公式、符文、理论，在她意识海中疯狂地旋转、碰撞、融合，形成了一个超新星爆发般的知识风暴！
“……维度弦理论……”
“……法则锚点与现实曲率的关联……”
“……基于秩序坍缩的能量逆转化模型……”
“……高维干涉下的低维世界保护协议：‘静滞’的本质是利用超光速粒子流，在指定坐标系内制造绝对的时间壁垒……”
这些曾经对她而言如同天书般的内容，此刻在法典的强行解析下，竟然以一种她能够勉强理解的方式，清晰地呈现在她的意识之中！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她的精神力正在被疯狂地燃烧，灵魂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但与这剧痛一同产生的，还有一丝明悟，一丝在绝对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微弱的火花！
她“看”懂了！
她终于“看”懂了阿斯莫德的力量！
那不是魔法，也不是什么神力。那是一种纯粹的、冷酷的、基于更高维度物理学的“技术”！
他所施展的“法则·禁锢”，本质上就是利用自身强大的能量，强行改写了这片空间的“基础参数”。他将时间的流速定义为零，将空间的坐标彻底锁定。所以，零的自爆会被“驳回”，因为在时间静止的空间里，能量的爆发过程根本无法完成。所以，她会被定在空中，因为构成她身体的每一个粒子，都被锁死在了固定的时空坐标上。
这是一个完美的、毫无破绽的“牢笼”。
从内部，根本无法打破。
但是……
苏沐歌那在知识风暴中即将崩溃的意识，死死地抓住了一线生机！
任何法则的改写，都需要一个“基准点”，一个“锚”。阿斯莫德再强大，他也必须以自身为锚，将他的法则“辐射”到这片空间。他的领域，就像一个巨大的肥皂泡，将这片大厅包裹。而肥皂泡的表面，必然存在着张力最薄弱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那个覆灭的文明，在他们的信息传承中，留下了一个疯狂的猜想。
“任何绝对的秩序，都无法容忍一个‘逻辑悖论’的存在。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无法处理‘1除以0’的指令。一旦强行输入，只会导致系统崩溃……”
一个计划，一个比用混乱核心冲击寂灭之心还要疯狂百倍的计划，在苏沐歌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她无法打破这个牢笼。
但她可以，在这个完美的牢笼上，制造一个微小的“逻辑错误”！
阿斯莫德的目光依旧是那样的漠然，他的手指距离苏沐歌的眉心，己经只剩下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游戏，享受着猎物在绝对力量面前，那无助而绝望的表情。
他并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他眼中的这只“蝼蚁”，其大脑内部所经历的信息风暴，己经超越了凡人所能理解的极限。
就是现在！
苏沐歌将自己燃烧的灵魂，将自己全部的意志，都凝聚成了一道唯一的、纯粹的指令，通过眉心那与她血脉相连的【元素之心】，传递了出去！
这道指令，没有调动任何庞大的能量，因为它知道，任何能量都会被“静滞”力场消弭。
这道指令，只包含了一个最纯粹的“定义”！
这个定义，不是作用于外界，而是作用于她自己体内的一件物品——那颗与她心脏一同跳动的【潮汐之心】！
她没有命令潮汐之心去攻击，去防御。
她只是用自己刚刚理解的、那丝来自高等文明的法则知识，对【潮汐之心】下达了一个最简单，也最荒谬的定义。
“定义：水，是无序的，是流动的。它的本质，是在同一时间，占据所有可能的空间。它，是‘静滞’的绝对反义。”
这个定义，违背了现实世界的基础物理法则。
但在这一刻，在【先知的法典】、【元素之心】以及那庞大文明知识的三重加持下，这个荒谬的定义，竟然被强行“成立”了！
嗡！
苏沐歌胸口处，那颗一首沉寂的【潮汐之心】，骤然爆发出了一团幽蓝色的、如同深海漩涡般的光芒！
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永恒流动的诡异特性！
阿斯莫德那双金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名为“惊讶”的情绪波动。
因为他发现，在他那完美、绝对静止的“禁锢”领域之内，竟然出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变量！
那个幽蓝色的光团，就像是一滴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开始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方式，向着西周“渗透”！它无视了被锁定的空间，无视了被暂停的时间，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法则悖论”！
阿斯莫德的“静滞”法则，在定义着“一切都是静止的”。
而苏沐歌用生命点燃的“潮汐”法则，在定义着“水是绝对流动的”。
当两个绝对的、相互矛盾的“定义”，在同一个空间内相遇时。
如同最精密的程序，遇到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在苏沐歌的耳边响起。
她看到，阿斯莫德那伸向她眉心的手指前方，那片被禁锢的空间，竟然出现了一道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痕！
他的“领域”，被这个小小的逻辑悖论，撕开了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
成功了！
苏沐歌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求生光芒！
她知道，这个机会，只有一瞬！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从诞生以来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全部压榨出来，汇聚成一个唯一的动作！
动！
给我动起来！
那被禁锢的身体，仿佛生锈了亿万年的机器，在她的意志驱动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肌肉在撕裂，骨骼在哀鸣，灵魂在燃烧！
终于，在那道空间裂痕蔓延到她身上的瞬间，她那被定格在半空中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控制权！
她拼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向着斜后方，那扇依旧散发着璀璨光芒的传送门，猛地一挣！
就是这一下！
她整个人，如同挣脱蛛网的蝴蝶，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向着那扇光门倒飞了出去！
“有趣的蝼蚁。”
阿斯莫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怒意。
他那双金色的眼眸中，神光爆射，那道刚刚被撕开的空间裂痕，瞬间被更强大的力量抚平。他再次抬手，就要将那只逃脱的猎物重新抓回。
但是，己经晚了。
苏沐歌的后背，己经触碰到了传送门那片由纯粹光芒构成的门扉。
没有丝毫的阻碍，她的身体，如同沉入水面一般，被那片璀璨的星云，温柔地、迅速地吞没了进去。
在她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刻，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阿斯莫德那张俊美绝伦、却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庞。以及，他身后，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不知生死的黑衣身影。
零……
一定要活下去！
无尽的光芒，淹没了她的视野。
天旋地转，时空颠倒。
苏沐歌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在寂灭之塔的大厅内，阿斯莫德缓缓地放下了手。他看着那扇正在因为失去了“钥匙”的能量维持，而开始缓缓变得虚幻、最终消失不见的传送门，脸上那冰冷的怒意，也随之收敛，重新恢复了那万年不变的漠然。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套。
在那纤尘不染的白色丝绸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被蓝色水汽浸染的痕迹。
“以自身为媒介，引爆法则悖论……从而撕裂了我的‘静滞’领域……”
他低声自语，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变量，己经超出了计算范围。必须，上报‘观察者’议会。”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己经消失的传送门，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黑衣男人。
“至于你，寻觅者……你的利用价值，还没有结束。”
他缓缓地，向着零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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