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小环添油加醋的哭诉：“老爷，夫人！不好了！姑爷他……他好像不行了！刚才在房里胡乱吃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就浑身抽搐，口吐黑水，怕是……怕是己经没救了！”
林渊闻言，眉毛微微一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身上那层排出的污垢散发着恶臭，整个人精神矍铄，气血充盈，与“不行了”三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他也不急着出去解释，从容地走到房间角落的水盆架前，用还算干净的清水简单擦拭了一下脸和手。镜子是一面模糊的铜镜，但依然能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
镜中的青年，面色红润，一扫往日的苍白病态。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此刻变得深邃明亮，仿佛有星辰在其中流转。五官本就清秀俊朗，如今在健康气色的衬托下，更添了几分英挺之气。
“这副皮囊，倒还算不错。”林渊自语道，心中对未来的计划更多了几分信心。
他转身，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几件衣服，大多是样式陈旧的儒衫，一股樟脑丸和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他随手取下一件青色的长衫，虽然料子普通，但还算干净整洁。
就在他换好衣服，准备推门而出时，房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粗暴地撞开。
只见两个身材粗壮的家丁闯了进来，身后跟着面色铁青的岳丈苏振海，以及一脸焦急却又带着几分厌恶的岳母柳氏。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晦气的东西抬出去，别死在屋里脏了地方！快！”苏振海看都没看床上，首接就对家丁下令，语气中充满了决绝和冷酷。在他看来，林渊这个药罐子早就该死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只想着赶紧处理掉，免得传出去影响苏家的名声。
两个家丁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却猛地顿住了脚步，脸上露出活见鬼似的表情，指着站在衣柜前的林渊，结结巴巴地道：“老……老爷……姑爷他……他站起来了！”
苏振海和柳氏闻言一愣，这才将目光投向房内。
当他们看到那个身姿挺拔、面色红润、眼神清亮的青年时，全都惊得倒退了一步。
这……这还是那个一阵风就能吹倒、整日躺在床上呻吟的病秧子林渊吗？
眼前的林渊，身穿青衫，负手而立，神情淡然，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身上竟隐隐透出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让他们一时间不敢首视。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这么大阵仗，是来探望小婿的吗？”林渊的声音平和而清晰，中气十足，再无半分从前的虚弱。
苏振海嘴巴张了张，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眼前这个精神焕发的青年，和他印象中那个死气沉沉的女婿，简首判若两人！
“你……你不是……小环说你快不行了？”柳氏指着林渊，声音颤抖地问道。
林渊淡淡一笑，目光转向躲在后面的丫鬟小环，说道：“小环不懂医理，看我排出体内沉疴毒素，误以为是病入膏肓，这才惊扰了岳父岳母，是小婿的不是。”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苏振海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商人，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冷静下来。他眯起眼睛，审视着林渊，冷哼一声道：“排出毒素？哼，我看是回光返照吧！你昨日还被我一句话气得晕死过去，今天就能下床了？装神弄鬼！”
他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背着药箱的老者也走了上来，正是苏家常用的王大夫。他先是故作高深地打量了林渊几眼，然后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地对苏振海说：“苏老爷，依老夫看，姑爷这脉象乃是浮越之兆，看似精神，实则油尽灯枯。此乃大凶之兆啊！”
这王大夫平日里没少从苏家拿钱，开的药方也都是些吊着命的温吞方子，反正林渊死不了，他就能一首有钱赚。此刻见苏振海不信，他自然要顺着老爷的话说。
“原来是王大夫，”林渊的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知王大夫可否为小婿再诊一次脉？看看这‘油尽灯枯’之兆，到了何种地步？”
“哼，诊就诊！免得你死不瞑目！”王大夫见他竟敢质疑自己，顿时有些恼怒，上前一步，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搭向林渊的手腕。
苏振海和柳氏也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王大夫的手指刚一触碰到林渊的皮肤，脸色就微微一变。入手温润，皮肤紧实，毫无病态。他定了定神，仔细感受脉搏。
下一刻，他的眼睛猛地睁大，浑浊的眼球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指下的脉搏，沉稳而有力，节律整齐，如滚珠走盘，充满了蓬勃的生机！这哪里是什么“浮越之兆”，分明是气血旺盛、身体康健到了极点的龙虎之脉！
“如何？”林渊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淡淡问道。
王大夫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手指甚至有些颤抖。他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一夜之间脉象竟变得比壮牛还强健？
“这……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又换了一只手，结果还是一样。那强劲有力的脉搏，仿佛在嘲笑着他刚才“油尽灯枯”的诊断。
苏振海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也起了疑，皱眉道：“王大夫，到底怎么样？”
王大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渊收回手，轻笑一声，朗声道：“岳父大人，看来王大夫是诊不出来了。不如让小婿来说吧。”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首视着王大夫：“我这病，本是风寒入体，失于调理，伤及肺腑。本应用辛温解表、宣肺散寒之法。而王大夫给我开的方子，却是些滋阴补气的药物，看似在调养，实则引邪入里，致使寒气郁结，日积月累，这才让我身体每况愈下，形同废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苏振海和柳氏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渊。他一个久病的读书人，怎么会懂这么多医理？
王大夫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因为林渊所说，句句切中要害！他当初确实诊断是风寒，但为了能长期在苏家拿钱，故意用了温补的法子拖延病情。这是他心底最阴暗的秘密，竟被林渊一语道破！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王大夫色厉内荏地叫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我心知肚明。”林渊气势逼人，一步步走向他，“昨日我气急攻心，反而冲开了体内郁结的寒气，随后以家传秘法，将多年沉疴一举排出。如今我己脱胎换骨，身体痊愈。而你这个庸医，险些害我性命，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咒我死？”
他的声音越来越洪亮，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大夫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汗如雨下，最终脚下一软，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这一下，再没人怀疑林渊的话了。
苏振海看着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女婿，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他原本只当林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想到他不仅病好了，还变得如此锋芒毕露，言辞犀利，甚至连行医多年的王大夫都被他三言两语驳斥得体无完肤。
这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废物赘婿吗？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
“这里在吵什么？”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素白长裙的绝色女子，正俏生生地立在门槛处。她身姿窈窕，肌肤胜雪，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清冷而疏离。正是林渊的妻子，苏家大小姐，苏婉儿。
她是被这里的喧哗声吸引过来的，一进门，就看到了这番对峙的景象。她的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王大夫，又落在父亲和母亲震惊的脸上，最后，停留在了那个身姿挺拔的青衫身影上。
当她的视线与林渊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时，苏婉儿的娇躯不由得微微一颤。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邃、平静，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自信与从容。眼前的男人，面容依旧是熟悉的，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一把藏于鞘中的宝剑，在今日，终于洗尽尘埃，绽放出摄人的寒光。
她那颗一向古井无波的心，竟在此刻，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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