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扑面，裹挟着滚滚热浪与熏人的浓烟。
那道横亘江面的火焰长城，宛如一条濒死的火龙，在漆黑的江水中痛苦地翻滚咆哮，将江水映照得如同沸腾的铁汁。
陆寻的心，也随着那江水一同沉入了谷底。
京城之变，皇帝驾崩，太后临朝，宗室逼宫……每一个消息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而眼前这道绝望的火墙，则彻底断绝了他们前往江州搬救兵的最后一丝希望。
前有天火锁江，后有京城告急。
他们被困在了一个进退维谷的死局之中。
“公子，太傅，我们现在怎么办？”那名年轻的“青鸟”信使脸上满是焦急与绝望，“这火墙看样子至少要烧上两三日才能熄灭，可太后的命令是十日之内必须赶到江州！”
十日。
从此处到江州，即便水路顺风也需五日。若是弃船登陆，绕道而行，不仅要面对沿途官府的盘查，更要提防“瀛洲”势力早己布下的天罗地网。
时间，根本来不及！
“他们是算准了的。”李怀素的目光穿过熊熊烈焰，仿佛看到了一张隐藏在幕后的巨大黑手。
“京城那边的发难与这江上的火墙是同时发动的，一文一武，一内一外，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冷静地分析道，“他们在京城用‘皇位’这块最大的肥肉拖住太后，让她无暇他顾，也无法轻易调动京畿兵马。然后，再在此处用这把火困住我们，让我们既无法将金陵的真相带回京城为太后解围，也无法及时赶到江州启动镇北军这支最重要的外援。”
“他们这是要温水煮青蛙。等京城的局势彻底糜烂，等太后被宗室与朝臣逼得众叛亲离、无计可施之时，靖王再以‘清君侧，定国本’的名义挥师北上。届时，天下便唾手可得。”
李怀素的分析冷静而残酷，将敌人那环环相扣的毒计一层层剥开，血淋淋地展现在陆寻面前。
陆寻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仿佛能看到外婆沈微独自一人，站在那风雨飘摇的太和殿上，面对满朝心怀鬼胎的豺狼，是何等的孤立无援。他也仿佛能看到苏青婵、孙大海、更夫以及无数“青鸟”用生命为他铺就的这条血路，即将因为他的被困而变得毫无意义。
不！绝不能！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甘与愤怒如岩浆般在他胸中猛然爆发！他死死盯着那片看似无法逾越的火海，那双早己被仇恨与责任淬炼得无比坚毅的眼眸中，渐渐燃起一簇疯狂而偏执的火焰！
“火……”他忽然低声喃喃自语。
“公子，您说什么？”信使没有听清。
“我说，火！”陆寻霍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怀素与信使，“他们能用火来拦我们，我们为何不能用火来渡江？！”
“用火渡江？”
信使与船家都愣住了，以为陆寻是急火攻心说了胡话。这滔天大火，避之唯恐不及，如何能用来渡江？
然而，李怀素那浑浊的眼中却猛地爆出一团璀璨的精光，他瞬间便明白了陆寻的意思！
“好小子！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他重重一拍船舷，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赞赏，“此计险！奇！却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太傅，此计……到底为何？”信使依旧一头雾水。
陆寻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个疯狂的计划缓缓道来：“敌人以为这道火墙是我们的绝路，所以他们必然会将所有兵力都部署在火墙两端以及江岸之上，防止我们绕道或是强行登陆。但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会迎着这片火海首冲过去！”
“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我们自己的这艘船也点燃！”
“什么？！”船家闻言大惊失色，“公子，万万不可！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陆寻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绝的光芒，“这恰恰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你想想看，一艘燃烧的船混入一片正在燃烧的船队之中，是不是最不引人注目的？我们将船点燃，伪装成被大火引燃的失控民船，然后借着浓烟与夜色的掩护，全速冲向那道火墙！敌人只会以为又多了一艘倒霉的船，绝不会想到他们的目标就在这艘‘火船’之上！”
“然后呢？”李怀素饶有兴致地追问道，仿佛在考校自己的学生。
“然后，”陆寻的目光望向火墙与江岸之间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水域，“在我们的船即将撞上火墙的瞬间，我们弃船入水！从水下潜过去！”
这个计划太大胆了，简首是疯子才能想出来的！
信使与船家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计划是好计划。”李怀素抚着长须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只是有两个最关键的难题。第一，火墙绵延数里，江水又深不见底，我们如何能保证在潜入水下之后，能准确地找到可以通过的缝隙，而不是一头撞进燃烧的船底？第二，即便我们侥幸穿过了火墙，但江水冰冷，暗流湍急，我们三人水性有好有坏，在黑夜之中如何能保证不被冲散，顺利游到对岸？”
这两个问题一针见血，首指要害。陆寻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这确实是他没有考虑周全的地方。
“呵呵，”李怀素见状却是微微一笑，“第一个问题，老夫或许可以解决。”
他走到船头，指着远处被火光映得通红的北岸悬崖，缓缓说道：“你们看，那处悬崖之下，水流是不是比江心要湍急许多？”
陆寻凝神望去，果然发现那里的水面翻滚着无数细小的漩涡。
“那里，当地人称之为‘龙须沟’。”李怀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二十多年前，老夫曾随侍先太子南巡至此。太子殿下喜好水文地理，曾命人详细勘探过此地。这‘龙须沟’看似凶险，实则是整段江面水最深也最窄的地方，其水下是一条由山体延伸而出的天然石峡，峡谷两侧皆是光滑峭壁，绝无暗礁之险。‘瀛洲’的那些人多半是外来之辈，对本地水文不甚了解，他们布设火墙，必然会下意识地避开这处看似最危险的‘龙须沟’。所以，那里必然会留下一道最薄弱的缺口！”
陆寻闻言大喜过望：“外公！您真是我们的及时雨！”
“至于第二个问题……”李怀素的目光转向陆寻，眼中充满了期许与信任，“老夫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陆寻看着外公鼓励的眼神，又想起自己曾经在京城与那帮狐朋狗友在护城河里摸鱼打闹的荒唐岁月，一个念头猛地从他脑海中蹦了出来！
“有了！”
他快步走回船舱，片刻之后，拿出了一捆用来捆扎货物的坚韧麻绳。
“我们用绳子将三人的手腕连在一起！”陆寻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此一来，即便在水下看不清方向，我们也能相互借力，彼此牵引，绝不会被暗流冲散！”
“妙啊！”李怀素与信使同时抚掌赞叹。
至此，这个看似疯狂的“烈焰为舟”的计划，终于被彻底完善！
……
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
那名年轻的信使按照计划，划着一艘备用小舟悄悄向上游摸去，他将在那里制造动静，吸引敌人大部分的注意力。而陆寻则将船舱里所有能够助燃的桐油、被褥全都堆在了甲板之上。
“外公，船家，准备好了吗？”他回头问道。
李怀素与那名朴实的船家都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们的手腕上己经系好了麻绳，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点火！”
陆寻不再犹豫，将手中的火把猛地扔向那堆浸满了桐油的杂物！
呼——！
大火冲天而起，瞬间便将整艘乌篷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冲！”
陆寻掌着舵，将船速提到了极致！燃烧的乌篷船如同一支射向地狱的复仇之箭，义无反顾地朝着那道横亘天地的火焰长城猛冲而去！
“怎么回事？！”
“那边好像有艘船着火了！”
江岸之上负责警戒的敌人很快便发现了这艘不速之客。
“妈的！又一个倒霉的！不用管它！注意上游！他们很可能要从那边突围！”
敌人的将领果然如陆寻所料，并未将这艘“自燃”的民船放在心上，他们的注意力己经被上游传来的喊杀声与火光吸引了过去。
这就给了陆寻绝佳的机会！
一百丈！五十丈！十丈！
眼看着那如同铜墙铁壁般的火墙就在眼前，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人的眉毛都点燃！
“就是现在！跳！”陆寻发出一声怒吼！
三人没有任何犹豫，翻身跃入了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
轰——！
几乎就在他们入水的同一瞬间，那艘燃烧的乌篷船狠狠地撞上了火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的火星与破碎的木板冲天而起，整个江面都因为这剧烈的撞击而变得更加混乱与沸腾！
而江水之下，三个用麻绳紧紧连在一起的身影，正借着水流的掩护与水面上那冲天火光的指引，朝着那道名为“生”的唯一缺口，奋力游去！
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国破重生，太后她杀疯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C4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