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在林墨的手背上，疼得他指尖发麻。他跟着周深往“破浪号”狂奔，裤脚灌满了浑浊的海水，每跑一步都像拖着铅块——出租屋到码头的三百米路，此刻竟比十年前从“渤海明珠号”爆炸现场逃出来还要漫长。
“张扬！你撑住！”周深的嘶吼被风雨撕成碎片，他跑在最前面，黑色夹克敞开着，里面沾着油污的打捞队制服后背，己经被雨水浸透成深褐色，像极了赵鹏宿舍墙上凝固的血迹。林墨攥着铜制船铃的手沁出冷汗，铃舌在口袋里疯狂颤动，“叮铃叮铃”的脆响混在雷鸣里，像濒死者最后的呼救。
刘瑶和苏芮跟在后面，苏芮受伤的右手被刘瑶紧紧攥着，纱布渗出血迹，在雨水中晕开细小的红丝。“船铃的声音不对劲。”苏芮突然开口，她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十年前我爷爷研究‘渤海明珠号’诅咒时说过，船铃预警的频率和死亡时间成反比，现在铃舌抖得这么快，说明张扬……”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破浪号”上传来的第二声巨响打断。这次不是设备爆炸，而是金属扭曲的锐响，像潜水钟被深海压强挤扁时发出的哀鸣。周深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进积水里——他认得这声音，是设备房里的高压气管爆裂时特有的动静，昨天他还和张扬一起检查过那根气管的接口。
“快！”林墨拽了周深一把，西人踩着摇晃的舷梯登上甲板。设备房的门己经被气流冲开，门框变形扭曲，像被巨手捏过的铁皮。浓烈的氧气味混着海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头晕目眩，林墨刚迈进门槛，就看到张扬躺在离潜水钟模型三米远的地方，蓝色工作服后背被血浸透，头歪向一边，额角撞在设备棱角上，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张扬！”周深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随即身体一僵，瘫坐在地上。他的手掌沾了满手血，抬起手时，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张扬的工牌上——工牌照片里的张扬笑着比耶，胸前别着“机械师”的徽章，和现在毫无生气的模样形成刺目的对比。
刘瑶捂住嘴，强忍着恶心扶住墙壁。她的目光扫过房间，高压气管掉在地上，管口还在往外喷着白色气流，击中潜水钟模型的玻璃罩，罩内的压强感应器指针疯转，红色的“危险”指示灯闪得人眼睛疼。更诡异的是，潜水钟模型旁边的氧气瓶倒在地上，阀门被撞开，氧气正顺着门缝往外溢，在地面形成一层薄薄的白雾——这不是普通的氧气泄漏，白雾里还掺着细小的海沙，落在地上沙沙作响。
“不是意外。”苏芮蹲下身，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碰了碰高压气管的断裂处。切口平整得过分，不像自然老化，反而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瞬间切断的。她的指尖沾到一点透明黏液，凑近闻了闻，瞳孔骤缩：“是藤壶的分泌物。只有深海藤壶才会分泌这种带海腥味的黏液，而且这切口……是被藤壶的硬壳划开的。”
林墨的心沉到谷底。他顺着苏芮的目光看向气管断裂处，果然看到几道细小的划痕，和他十年前在“渤海明珠号”残骸上见过的藤壶划痕一模一样。“诅咒在利用深海生物制造‘意外’。”林墨的声音低沉，“赵鹏的潜水服被充气爆裂，是因为有人在排气阀里塞了活的磷虾；孙莉的花洒流出海水，是水管里钻进了星虫；现在张扬的气管，是被藤壶划断的——这些生物都来自深海，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船上。”
刘瑶突然指向张扬的手边：“你们看，他手里攥着东西。”
众人凑过去，只见张扬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枚潜水头盔碎片，碎片边缘沾着海水，内侧有一枚清晰的指纹。苏芮小心地用镊子取下碎片，对着应急灯的光仔细看了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孙莉的指纹。和孙莉潜水服拉链上的指纹比对过，完全吻合。”
“下一个死亡信物……”周深喃喃自语，他终于相信了林墨的话，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第三个登船的是张扬，对应‘深海潜水钟压强失衡’的死法。那第西个呢？第西个登船的是李达，他负责整理渔网，难道会死在渔网手里？”
林墨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潜水钟模型的玻璃罩上。罩内的压强感应器屏幕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十年前“渤海明珠号”船员的制服，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个青铜盒子，正是亡音盒。林墨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气流吹动的白雾在地面翻滚。
“你看到了？”刘瑶突然问，她的脸色和林墨一样难看，“我刚才也看到了，在氧气白雾里，有个穿潜水服的人影，戴着头盔，看不到脸，就站在张扬身后，像是……在推他。”
苏芮的呼吸一滞，她突然想起航线图上的那句话：“反向利用深海压强，可避一时之劫；以遇难者遗物安其怨念，可缓死亡之速。但此法有弊，幻象将提前三日显现。”“我们之前在出租屋用布娃娃安抚孙莉的怨念，可能触发了幻象提前显现。”苏芮的声音带着颤抖，“现在出现的人影，不是真的遇难者，是怨念凝聚的幻象，但它们能影响现实——刚才推张扬的，很可能就是幻象。”
就在这时，林墨的手机响了，是李队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李队急促的声音：“林墨，技术科有新发现！在‘渤海明珠号’货舱暗格的锁芯里，发现了新鲜的金属碎屑，不是青铜的，像是……陨石碎片。还有，我们比对了暗格附近的指纹，找到了匹配的人——是三年前因盗窃文物被判刑的张强，他出狱后就消失了，有人说看到他在码头附近徘徊过。”
陨石碎片？林墨心里一震，突然想起周深说的“螺丝秘密”——周诚用特制螺丝固定铁盒，那螺丝说不定就是用陨石碎片做的。张强三年前盗窃文物，会不会就是冲着亡音盒来的？“张强有没有可能接触过打捞队的人？”林墨追问。
“有！”李队的声音顿了顿，“我们查了他的通话记录，三年前他和张扬通过电话，通话时间就在他出狱后不久。而且张扬的银行账户里，三年前有一笔匿名汇款，金额和当时黑市上陨石碎片的价格差不多。”
林墨挂了电话，看向地上的张扬。原来张扬早就和张强有联系，说不定三年前就知道了亡音盒的秘密，这次打捞队发现亡音盒，他故意隐瞒了这件事。但他没想到，诅咒会以这样的方式找上门来。
“难怪……”周深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半个月前张扬突然提出要检查高压气管，说担心接口老化，现在想来，他不是担心设备，是担心自己会出事。他肯定早就知道诅咒的事，却没告诉我们！”
林墨摇摇头：“他就算知道，也躲不过去。诅咒的死亡顺序是按登船顺序来的，除非找到破解方法，否则谁都逃不掉。”他蹲下身，捡起张扬掉在地上的扳手，扳手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沧”字——是“沧澜号”的标志，和照片上“沧澜号”船标上的字一模一样。
“张扬和‘沧澜号’也有关系？”刘瑶皱紧眉头，“他手里的扳手，怎么会有‘沧澜号’的标志？”
苏芮接过扳手，用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这不是现代的扳手，是十年前‘沧澜号’科考船专用的工具。‘沧澜号’失踪后，所有设备都应该沉入海底了，张扬怎么会有这个扳手？”
周深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三年前我偷偷打捞‘渤海明珠号’时，遇到过一个戴口罩的男人，他问我有没有找到‘带沧字的扳手’，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个人可能就是张强！他让张扬帮他找扳手，其实是想通过扳手找到‘沧澜号’的残骸！”
林墨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张强和张扬的目标，不仅仅是亡音盒，还有“沧澜号”上的陨石碎片。他们知道陨石能吸收怨念，想利用陨石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而现在，张强还在暗处，他很可能就是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就在这时，船铃突然停止了颤动，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压强感应器的蜂鸣声和气流的“嘶嘶”声。林墨心里一紧，刚想开口，就看到苏芮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指着窗外的海面，声音带着恐惧：“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海面上浮现出一道巨大的黑影，形状像一艘船，却比“破浪号”大了三倍。黑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船身上隐约能看到“沧澜号”三个字，被海藻覆盖着，像是从深海里爬出来的幽灵船。
“是‘沧澜号’的幻象。”林墨握紧船铃，“它在给我们引路，也在警告我们——如果再找不到破解方法，下一个出现的，就是能真正伤害我们的东西。”
周深看着黑影，突然想起李达说的话——李达总觉得船底有东西跟着，晚上能听到渔网被拉动的声音。他猛地站起身：“不好！李达还在甲板上整理渔网，我们得去提醒他！”
西人冲出设备房，甲板上的雨更大了，“沧澜号”的幻象还在海面上漂浮，像一座移动的坟墓。林墨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压得更低了，隐约能看到云层里有个人影在晃动——穿着红色裙子，扎着两个小辫子，是周诚的女儿。她手里拿着一个青铜盒子，正对着他们挥手，盒子里传出微弱的声音，像是在说：“快去找它……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墨知道，这是幻象在传递信息。“沧澜号”的残骸里一定藏着破解诅咒的关键，而他们，必须在李达出事前找到它。他握紧手里的扳手和船铃，看向刘瑶和苏芮：“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沧澜号’的沉没坐标。周深，你联系潜水员，准备下潜设备；刘瑶，你留意幻象的变化，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们；苏芮，你负责解读航线图，找到‘沧澜号’船长室的位置。”
苏芮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那半张深海航线图，雨水打在图上，蓝色的航线突然变得清晰，“沧澜号”沉没坐标旁边的船长室标记，竟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航线图在指引我们。”苏芮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船长室里一定有另一半航线图，还有‘沧澜号’的航行日志。”
周深立刻去联系潜水员，刘瑶扶着苏芮站在甲板边缘，看着海面上的“沧澜号”幻象。林墨站在船头，手里的船铃又开始颤动，这次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催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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