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锐的电话铃声,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狠狠地刺进了林苏的耳膜。
她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是医院打来的!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她。在这个时刻,除了医院,不会有任何人会通过这部电话来找她。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巨大的恐惧,像一张冰冷的网,瞬间将她笼罩。她抱着女儿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林妹子!林妹子!电话!医院打来的,找你的!”
门外,传来了吴嫂急切的呼喊声。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林苏猛地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安定下来。她将熟睡的女儿轻轻地放在床上,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楼道里,吴嫂正举着电话听筒,满脸焦急地看着她。周围,还围了几个闻声出来的邻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关切和探寻。
林苏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快步上前,从吴嫂手里接过了那冰冷的、带着汗意的听筒。
“喂,你好,我是林苏。”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有些干涩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是周勇政委。
“林苏同志,是我。”
周勇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平静,但林苏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政委,是不是……是不是晋成他……”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这片刻的沉默,对林苏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林苏同志,你先别慌。”周勇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似乎在组织措辞,“七十二小时观察期己经过了。晋成的情况……很稳定,但也很……复杂。”
“复杂?”林苏的心,又被这两个字狠狠地揪了一下。
“是的。”周勇叹了口气,“他的各项生命体征都非常平稳,这说明手术非常成功,身体机能也在逐步恢复。但是……他一首没有苏醒的迹象。”
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六个字,像六根冰冷的针,扎进了林苏的心里。
“李主任和专家组刚刚进行了会诊。”周勇继续说道,“他们认为,从生理层面来说,己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碍他苏醒了。他现在之所以还沉睡着,很可能……是心理层面的原因。也就是说,他的主观求生意识,还不够强烈。”
主观求生意识……不够强烈?
林苏愣住了。她不懂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但她听懂了周勇话里的意思。
是顾晋成他自己,不想醒过来。
怎么会?
那个在泥石流下,靠着惊人意志力活下来的男人,那个在昏迷中,还能对她的声音做出反应的男人,他的求生意志,怎么会不够强烈?
“政委,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专家们也只是推测。”周勇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无奈,“他们说,有时候,大脑在遭受巨大创伤后,会进入一种自我保护的休眠状态。病人需要一个强大的、持续的外部刺激,来重新唤醒他的求生意志。所以……”
他顿了顿,说出了这通电话的最终目的。
“所以,李主任他们想让你过去一趟。他们希望,你能再试试。就像那天在病房里一样,用你的声音,去呼唤他,去刺激他。”
林苏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明白了。
医学,己经尽了它最大的努力。现在,轮到她了。
这场与死神的拔河,最后的胜负手,竟然交到了她的手上。
“我……我马上去!”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挂掉电话,她甚至来不及跟吴嫂和周围的邻居解释,转身就冲回了房间。
她的动作快而不乱。她先是探了探女儿的额头,确定她睡得安稳。然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被她珍藏着的、顾晋成寄回来的军功章。
那枚冰冷的、沉甸甸的奖章,被她紧紧地攥在手心。
“吴嫂!”她冲到门口,对着满脸担忧的吴嫂,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嫂子,求你帮我个忙!帮我照看一下团团,医院那边……需要我马上过去一趟!”
“哎!你快去!放心去!”吴嫂没有多问一个字,立刻满口答应,“孩子交给我,保管给你看得好好的!你快去吧,晋成那儿要紧!”
“谢谢嫂子!”
林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向着夜色中的住院部,飞奔而去。
夏夜的风,吹在她的脸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滚烫和焦灼。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叫嚣着:顾晋成,你给我等着!你不准睡!你听见没有!
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时,周勇政委和李主任,己经等在了那里。
“林苏同志,你来了。”李主任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李主任,政委。”林苏喘着气,点了点头。
“情况,周政委都跟你说了吧?”李主任看着她,“我们己经尽了全力,现在,可能真的要靠你了。我们想让你进去,在他床边,持续地跟他说话。说什么都可以,聊家常,聊孩子,甚至骂他都行。总之,用尽一切办法,把他的意识,从沉睡中拉回来。”
“我明白。”林苏的眼神,无比坚定。
在护士的帮助下,林苏穿上了厚重的无菌服,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当她全副武装地,跟随着李主任,走过那道长长的消毒通道,最终推开重症监护室那扇厚重的大门时,她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监护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各种仪器发出的、单调的“滴滴”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顾晋成,就静静地躺在房间最中央的那张病床上。
他的头上依旧缠着纱布,脸上扣着氧气面罩,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比起三天前,他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一些,不再是那种吓人的惨白。
他就那样安静地睡着,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林苏一步一步地,缓缓地走到他的床边。她的脚步,很轻,很轻,生怕惊扰了他。
李主任和周勇,以及几名医护人员,都站在不远处的玻璃观察窗外,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
林苏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伸出手,隔着薄薄的医用手套,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
他的手,不再像那天那般冰冷,而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
林苏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轻轻地贴在他的手背上。
“晋成,我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这个大懒虫,手术都做完了,怎么还不起床?你知不知道,我和团团,都在等你。”
“团团很乖,她今天学会对着我笑了。她的眼睛,长得很像你,又黑又亮。等你醒了,你就能亲眼看看她,有多可爱了。”
“我们搬家了。部队在家属院给我们分了房子,一室一厅,很宽敞,很明亮。窗外还有个小花园。等你好了,我们就可以带着团团,在楼下散步,晒太阳。”
她就像是在和他拉家常一样,絮絮叨叨地,将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点一滴地,讲给他听。
她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监护室里。
监护仪上的波形线,依旧平稳,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手指,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给予她任何回应。
林苏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但她没有放弃。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军功章。她将那枚带着英雄荣光和沉重过往的奖章,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心。
“晋成,你摸摸,这是什么?这是你用命换回来的荣誉。也是你爸爸,顾卫国,他用生命守护的荣光。”
她终于,提起了那个名字。
“我都知道了。宋叔叔来过了,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的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为了救战友,牺牲在了边境线上。那一年,他才二十六岁。”
“晋成,你听到了吗?你的父亲在看着你。那些被他救回来的叔叔伯伯们,也都在看着你。你不能让他们失望。你更不能,让你父亲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
“你以为你睡着了,就可以逃避一切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欠我的,还没还完呢!你答应过要照顾我一辈子,你答应过要给团团一个完整的家!你这个骗子!你给我醒过来!你听见没有!”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嘶吼了出来。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就在这时,那只被她握着的手,那只一首毫无反应的手,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却是无比清晰地,蜷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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