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那场大闹,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后的向阳村,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顾家院子里那湿漉漉的、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的空气,却昭示着一场更漫长、更磨人的阴雨天己经开始。
王秀兰母女俩彻底偃旗息鼓了。
她们不再摔摔打打,也不再指桑骂槐。她们像两只斗败了的乌眼鸡,整日缩在正屋里,连院门都很少出。只是偶尔,当林苏抱着孩子在屋檐下透气时,会感觉到从正屋门帘后面投来的、如同毒蛇信子般阴冷怨毒的目光。
林苏知道,这不是平息,而是蛰伏。
她们在等。
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将她彻底踩进泥里的机会。或许是等她米缸见了底,或许是等团团生了病,又或许,是等部队传来顾晋成牺牲的最终噩耗。
到那时,她们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她撕得粉碎。
这种无声的对峙,比明刀明枪的争吵更让人窒息。它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西屋的上空,每一个网眼都透着冰冷的恶意。
林苏的心,也在这份沉寂中,一点点地沉淀下来。
最初的震惊和悲痛过去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冷静。她不再哭了,因为她知道,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它换不来同情,更换不来生路。
她每天的生活,变得规律而简单。
喂奶,换尿布,哄睡,然后就是坐在炕上,对着窗外那一方小小的天空发呆。她将那封部队的公函翻来覆去地看,每一个字都几乎要烙进脑子里。
“下落不明,生还希望渺茫。”
这八个字,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只要一天没有确切的消息,顾晋成在名义上就一天还是她的丈夫。她就一天还是军属,王秀兰就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
可是,她能等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半载?
她手里的钱,省吃俭用也撑不了太久。张桂芬和嫂子们的接济,也只能解一时之急,不能解一世之困。更何况,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善意和婆婆的忌惮上。
这天夜里,团团睡得很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林苏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女儿恬静的小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等待,是最被动的选择。在这里等下去,就是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了虚无缥缈的运气和随时可能翻脸的婆家。她和团团,就像是温水里的青蛙,看似安稳,实则正一步步走向死亡。
上辈子,她就是这么“等”死的。
这辈子,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一个念头,像一颗被压在顽石下的种子,在经历了绝望的浇灌后,终于破土而出,疯狂地生长起来。
她要去部队。
她不能在这里等消息,她要主动去找消息。
她要去那个叫“红石哨所”的地方,去丈夫最后出现的地方。她要去问那些部队的领导,问他的战友,搜救进行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的线索?她要让他们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儿,在等着他回家。
只有到了部队,在军队的首接庇护下,她和团团才能真正安全。也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得到关于顾晋成最快、最准确的消息。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遏制不住。它像一团火,在她冰冷的胸膛里熊熊燃烧起来,驱散了所有的迷茫和恐惧。
可是,怎么去?
张桂芬的话还言犹在耳:三天两夜的火车,无数次的转车,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难于上青天。
更何况,她没有路费,更没有出远门的“路条”。
林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陪嫁的那个小木箱上。她轻轻打开箱子,从最底层,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红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银耳钉。
这是她出嫁时,母亲偷偷塞给她的,说是她的“压箱底钱”,不到万不得己,千万不能动用。
现在,就是万不得己的时候了。
她握着那对冰凉的耳钉,仿佛能感受到母亲手心的温度。眼泪,无声地滑落。
妈,女儿不孝。您给我的念想,我要拿去换一条活路了。
第二天一早,林苏将团团用布兜仔细地绑在胸前,又将那对耳钉贴身藏好。她找到了正在院子里喂鸡的张桂芬。
“张婶,我想……去一趟镇上。”
张桂芬有些惊讶:“去镇上干啥?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方便。”
林苏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思虑了一夜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桂芬。
听完她的计划,张桂芬震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
“我的天!苏丫头,你……你这是疯了!”她一把拉住林苏,压低了声音,“你知道那有多远吗?你知道路上有多危险吗?你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奶娃娃,还没走出县城,就得被人骗光了!”
“我知道难。”林苏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可是张婶,留在这里,我和团团就是死路一条。王秀兰现在不动我,是因为她怕部队。可日子久了,等村里人把这事忘了,等晋成的消息彻底断了,您觉得她还会容得下我们母女吗?”
张桂芬沉默了。
她知道,林苏说的都是实话。王秀兰的为人,她太清楚了。
“可是……路费怎么办?你手里的钱,根本不够。”张桂芬还是忧心忡忡。
林苏从怀里摸出了那对银耳钉,摊在手心:“我想把这个当了。应该……能换点路费。”
看着那对小巧精致的耳钉,张桂芬的眼圈红了。她知道,这肯定是林苏娘家给的宝贝。一个女人,得被逼到什么份上,才会动自己的嫁妆。
“这……也换不了多少钱啊。”她叹了口气。
“能换多少算多少。剩下的,我再想办法。”林苏说,“张婶,我今天来找您,不是想让您为难。我就是想问问您,去镇上的牛车,是每天都有吗?还有,镇上的供销社,收不收这种东西?”
张桂芬看着林苏那双写满了倔强和决心的眼睛,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无用。这个看似柔弱的妹子,骨子里比谁都硬。
她沉吟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牛车是每天早上村口老王头赶的。至于这耳钉,供销社可不收。要去镇上东街的那个‘寄卖行’,那是私人开的,给的价钱黑着呢。不过,也没别的办法。”
她顿了顿,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拉着林苏的手说:“这样,你别自己去。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我正好也要去镇上扯几尺布。两个人有个照应,也安全些。你婆婆那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拉你去的。”
林苏的眼眶瞬间了。她知道,张桂芬这么说,是为了帮她打掩护,是为了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份情谊,重如千斤。
“张婶……”她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啥也别说了。”张桂芬拍了拍她的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好好歇着,养足精神。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回到西屋,林苏的心,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稳稳地压住了。
去部队的计划,终于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
她重新拿出那封公函,借着光,仔细研究着信封上的地址和印章。
寄信地址是“xx省xx军区边防三团政治处”。
这个地址,就是她和女儿的目的地。是她们的西行之路的终点,也是她们求生的希望所在。
她将这个地址,一笔一划地抄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然后和那对银耳钉一起,小心地缝进了自己内衣的夹层里。
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也是她和女儿的命。
做完这一切,她抱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团团,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团团,不怕。妈妈带你去找爸爸。”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窗外,太阳升了起来,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进了这间阴暗的小屋。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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