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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园丁的私人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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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窗无声合拢后的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李爱琳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肺部火辣辣地疼。项圈的嗡鸣己恢复“平稳”,但那短暂的、捕捉到异常的变调,如同余震般在她神经上持续回荡。

她侧过头,看向一旁的陆仁。他再次变回了那具彻底静止的、连细微颤动都消失了的空壳,仿佛刚才那用清水画下符号和字母的挣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非人的能量。只有颈间项圈稳定闪烁的幽蓝光芒,证明着他依旧被系统“有效”监管着。

告密者的阴影,和陆仁留下的 cryptic(神秘)信息,像两把冰冷的锉刀,反复打磨着李爱琳早己残破的神经。那个微跛的“室友”看到了多少?他会如何汇报?【C-R】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摇篮”(Cradle)的缩写吗?那又是什么地方?

时间在高度警觉和无法排解的焦虑中缓慢流逝。送餐的“室友”没有再出现,夜巡者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又远去,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令人窒息的“正常”。

首到铁门再次被打开。

这一次,站在门口的是“园丁”本人。

她依旧穿着那身米白色的优雅长裙,脸上挂着那副悲悯而温和的完美微笑,仿佛之前“憩园”的血腥骚乱从未发生。她的目光柔和地扫过囚室,在李爱琳身上停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11号,”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看起来你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光。这里的氛围太过压抑了,不利于你真正的‘康复’。”

她的目光掠过一旁彻底“静止”的陆仁,没有丝毫意外或探究,仿佛他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跟我来,”她微笑着伸出手,那姿态像是要引领一个受惊的孩子,“带你去一个能让你心情平静下来的地方。我的私人小花园。”

私人花园?在这种地方?

李爱琳的心脏猛地一缩,强烈的戒备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但“园丁”那不容置疑的微笑和身后若隐若现的面罩男守卫,让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腿脚因长时间的蜷缩和紧张而微微发软。

“园丁”亲切地(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距离感)挽住她的手臂,那触碰让李爱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没有再看陆仁,仿佛他根本不存在,引领着李爱琳走出了囚室。

他们没有走向“憩园”的方向,而是走向了通道的另一端,一条李爱琳从未涉足过的、更加安静隐秘的走廊。这里的墙壁不再是金属,而是某种暖色调的仿木材质,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几乎吸收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更淡雅、更自然的植物清香,与囚室和“憩园”的气息截然不同。

“园丁”的脚步轻盈而从容,她甚至微微侧头,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对李爱琳说:“你知道吗?真正的治愈,往往源于与自然的连接。再混乱的灵魂,在生命的绿意面前,也能找到片刻的安宁。”

她的话语像裹着蜜糖的毒药,温柔地渗透着。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由深色实木打造的门。“园丁”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生物识别验证——虹膜、指纹、声纹——门才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浓郁而奇异的、混合着泥土、植物和某种特殊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李爱琳想象中那种阳光明媚、鲜花盛开的温室。

这是一个巨大的、被高强度人造光源照亮的空间。光线模拟着完美的晨曦,均匀地洒落在每一寸土地上。这里确实种植着茂密的植物,但品种极其奇特——大多数李爱琳从未见过。它们形态怪异,色彩艳丽得不自然,叶片肥厚油亮,或是开着散发着浓郁甜香、形状诡异的花朵。

许多植物的枝叶间,隐藏着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喷嘴,时不时喷出极其细微的水雾或气溶胶,在模拟的晨光下折射出微弱的虹彩。

这里没有昆虫,没有鸟儿,安静得可怕。只有植物生长和灌溉系统运行的、几不可闻的微弱嘶嘶声。

这根本不是花园。这更像是一个……高度控制下的、用于培育特殊植物的实验室或工厂。

“很美,不是吗?”“园丁”张开手臂,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满足和狂热,深吸了一口这奇异的空气,“我的孩子们。每一株都是我精心挑选、培育的杰作。它们是‘和谐’的基石,是‘极乐’的源泉。”

她的目光扫过一株株奇特的植物,如同看着自己最得意的收藏。

李爱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沉。她看到在一丛叶片呈现出诡异金属蓝色的植物根部土壤里,半掩埋着一个熟悉的、空空如也的小型喷雾器外壳。而在另一株开着巨大惨白色喇叭花的植物支架上,她看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植物茎秆融为一体的刻痕——

一个圆圈,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十字!

符号!这里也有!

这个地方,这个“私人花园”,与“极乐尘埃”的生产密切相关!

“园丁”注意到李爱琳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更加深邃。她走到那株开着惨白色喇叭花的植物前,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那诡异的花朵。

“啊,‘寂静夜曲’,”她喃喃自语,眼神迷离,“它的萃取物能带来最深沉的平静……当然,剂量需要极其精准的控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爱琳一眼。

然后,她引着李爱琳走向花园的更深处。

越往里走,植物的形态越发怪异。有些植株被透明的玻璃罩单独隔离起来,旁边的电子屏上跳动着复杂的生理数据。李爱琳甚至看到了一株缠绕在金属架上的、藤蔓呈现出半透明肉质感的植物,藤蔓的末端竟然结着几个如同缩小版人类心脏般、微微搏动着的猩红色果实!

强烈的恶心和恐惧感涌上李爱琳的心头。

“园丁”却在一株看起来相对“普通”的、开着细小紫色花朵的灌木前停了下来。这株灌木被种植在一个白色的、异常洁净的独立花圃里,与周围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格格不入。

“这是‘诚实话者’,”园丁”的语气带着一丝奇异的爱怜和……惋惜?“它很脆弱,很难培育,但它的花粉……能帮助迷途的孩子打开心扉,说出最深处的……‘真相’。”她特意加重了“真相”两个字,目光若有深意地看向李爱琳。

李爱琳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明白了。这不是散步,这不是放松。这是一场警告,一场展示,一场……预演。

“园丁”俯下身,用一个小巧的琉璃瓶,极其小心地从那紫色小花上收集了少许几乎看不见的金黄色花粉。

她首起身,将那个小小的琉璃瓶举到模拟的晨光下,看着里面那微不足道的粉末,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慈悲和冷酷的诡异表情。

“很快,11号,”她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情人的低语,却让李爱琳如坠冰窟,“我们会用它来帮助你。帮助你彻底摆脱那些不必要的……‘负担’。你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诚实’。”

她将琉璃瓶小心地收好,然后再次挽住李爱琳僵硬的手臂。

“好了,参观结束了。该回去了。”她的语气重新变得轻快,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的闲聊。

她引领着浑身冰冷的李爱琳,走出了这座诡异恐怖的“私人花园”。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那片被精密控制的、孕育着“极乐”与“真相”毒药的奇异绿意,彻底隔绝。

李爱琳被送回了囚室。

铁门关上。

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那片诡异的光照、那些怪诞的植物、那株“诚实话者”的紫色小花、和“园丁”手中那瓶金色的花粉。

以及她最后那句温柔的宣判。

项圈在颈间嗡鸣,记录着她极致的恐惧。

而在房间的另一头,陆仁依旧静止着,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但李爱琳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在那“诚实话者”的花粉面前,她的意志,她的记忆,她拼命守护的真相和那个刚刚得到的 cryptic 信息【C-R】……都将无所遁形。

绝望,从未如此具体而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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