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那一声“参见少主”,如同平地惊雷,彻底打破了正堂内短暂的死寂。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激动与决然。
周彪见状,也立刻反应过来,有样学样地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地喊道:“属下周彪,参见少主!愿为少主效死!”
他们二人的举动,并非简单的跟风效忠。在亲眼见证了苏沐心一路上的种种神迹,又得知了她背后那深不可测的背景之后,他们心中的敬畏早己达到了顶点。此刻,这句誓言,是他们发自内心的选择,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彻底与眼前这位少女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苏沐心看着跪在身前的两名悍将,心中百感交集。她没有立刻让他们起来,而是静静地承受了这份效忠。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便不再仅仅是为了自己和家人活下去的苏家大小姐。她肩上,多了一份名为“墨阁”的沉重责任,也多了一群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追随者。
“都起来吧。”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从前的称呼,不必改。在人前,我依旧是你们需要‘押送’的苏大小姐。但在人后,我希望你们记住,我们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王振与周彪齐声应道,起身后,站得愈发笔挺,眼神中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热。
“清衍,”苏沐心转向林清衍,眼中带着一丝歉意,“把你卷进这么大的麻烦里……”
林清衍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她走到苏沐心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什么墨阁影阁的,听着是挺吓人,不过,也更有趣了不是吗?总比在京城里绣花弹琴强得多。”
她的笑容明媚而坦荡,瞬间冲散了屋内凝重的气氛。
苏沐心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是啊,无论前路多险,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好。”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随即,她将桌上的那叠文书和舆札拿起,对王振说道:“王将军,你和周彪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一早,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少主(大小姐)!”两人齐齐抱拳,领命退下。
待他们走后,正堂里只剩下苏沐心和林清衍两人。
苏沐心将那叠崭新的身份文牒摊开,一张张仔细地查看。钱润夫办事极为妥帖,不仅为她和林清衍伪造了“苏沐”和“林七”的药商身份,就连苏家的祖母、婶娘、孩童,以及王振手下的所有官差,都一一对应,编造了合情合理的商队成员身份。籍贯、年龄、出身,无一不备,天衣无缝。
“厉害啊。”林清衍拿起一张文牒,啧啧称奇,“这做工,比官府发的还真。有了这个,我们以后在北荒行走,就方便多了。”
苏沐心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了那份厚厚的舆札上。这,才是今夜最大的收获。
她展开舆札,那是一份用上好的宣纸,以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就的情报汇总。字迹工整,条理清晰,显然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
舆札的第一部分,便是对北荒整体地理与势力格局的概述。北荒,名义上归朝廷管辖,设镇北将军府总揽军政。但实际上,这里天高皇帝远,各方势力盘根错杂,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官面上,以镇北将军府为尊。但将军府之下,又有三大世家,分别是掌控着北荒最大盐铁生意的林家,垄断了与草原部落皮毛马匹交易的马家,以及世代行医、药行遍布北地的孙家。这三家在北荒经营数代,根深蒂固,就连镇北将军府,也要给他们几分薄面。
官面之下,则是更为复杂的江湖势力。北荒民风彪悍,盗匪横行。其中最大的一股,便是盘踞在黑风口的“十三鹰”,来去如风,劫掠商旅,是官府的心腹大患。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帮派,各自占据着矿山、渡口、集市,靠着各种灰色生意为生。
而最让苏沐心在意的,是舆札上用朱笔特别标注出的几个名字。
“榆林镇守备,李威。此人贪婪成性,乃影阁外围人员,负责监视所有出入关口的流放犯人。”
看到这个名字,苏沐心和林清衍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今日在城门口百般刁难的那个军官,想必就是此人了。看来,她们从踏入榆林镇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进入了敌人的监视范围。
“孙家,孙思邈后人,悬壶济世,在北荒声望极高。与墨阁有旧,可信。”
“黑风口十三鹰大当家,陆啸天。此人出身军旅,为人豪迈,义薄云天,只劫为富不仁之辈,在民间颇有侠名。可尝试接触。”
“镇北将军,楚天雄。夏日微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为人刚正不阿,忠君爱国,但性格固执,对苏家之事抱有偏见,需谨慎对待。”
……
一个个名字,一段段评语,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北荒的势力版图,清晰地展现在了苏沐心面前。钱润夫给她的,不仅是信息,更是一份详细的行动指南。
“看来,我们这位钱掌柜,把路都给我们铺好了。”林清衍感叹道。
“路是铺好了,但怎么走,还得靠我们自己。”苏沐心合上舆札,眼神深邃,“影阁在暗,我们在明。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安全、能让我们站稳脚跟的基地。”
“基地?”林清衍有些不解,“这座宅院不好吗?安全又舒适。”
“好,但不够好。”苏沐心摇了摇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外面漆黑的夜空,“这里毕竟是在城内,人多眼杂,我们几十号人住在这里,目标太大。而且,我需要一个地方,能让我毫无顾忌地使用空间里的东西,训练我们的人手,甚至,建立我们自己的工坊。”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她的目光,早己越过了小小的榆林镇,投向了更广阔的北荒大地。
林清衍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是想……在这北荒,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据点?”
“没错。”苏沐心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个进可攻,退可守,能让我们真正扎下根来的地方。”
“可我们去哪找这样的地方?”林清衍问道,“北荒之地,寸土寸金。好的地方,早就被各方势力瓜分干净了。”
“不,有一个地方。”苏沐心走到桌前,重新展开舆札,手指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那是在榆林镇以北约五十里的一片区域,地图上只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片荒芜的山地,旁边标注着三个字——“乱葬岗”。
舆札上对此地的描述也极为简单:“乱葬岗,旧时战场,瘟疫之地,白骨遍野,常有鬼火出没,被视为不祥之地,方圆十里无人烟。”
“这里?”林清衍看着那三个字,都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心心,你没开玩笑吧?去乱葬岗建基地?”
“我没开玩笑。”苏沐心的表情却无比认真,“越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对我们来说,才越安全。所谓鬼火,不过是尸骨中的磷自燃而己。所谓瘟疫,有我的医疗空间在,根本不足为惧。”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你想想,一片方圆十里都无人踏足的土地,不正是我们最好的天然屏障吗?那里地势复杂,易守难攻。而且,既然是旧时战场,地下说不定还埋藏着什么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在那里,我可以放开手脚,把空间里的那些大家伙,都拿出来了!”
她口中的“大家伙”,指的是空间里那些现代化的工程机械、发电设备、甚至是武器生产线。这些东西,才是她真正的底牌,是她敢于在这异世建立基业的最大依仗。
林清衍听着她的描述,一双美目也渐渐亮了起来。她仿佛己经看到,在那片被人遗弃的荒芜之地上,一座崭新的、坚不可摧的堡垒,正在拔地而起。
“好!就这么干!”她一拍桌子,兴奋地说道,“我早就想看看,用挖掘机在这古代开山建城,会是什么样的场面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宅院时,整个队伍都以一种全新的精神面貌,开始了新的一天。
苏沐心召集了所有人,宣布了她的第一个决定。
她没有提墨阁,也没有提什么宏大的计划。她只是告诉大家,经过她的“多方打探”,她在城外寻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废弃庄园。她打算将那里买下来,作为大家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对于这个决定,没有人提出异议。所有人都无条件地相信,大小姐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最正确的。
接下来,苏沐心开始分派任务。
她让王振带领一半的人手,留在城内,一方面负责采购接下来建庄园所需的大量基础物资,如石料、木材等,一方面也是为了迷惑城内的眼线,让他们以为自己一行人打算在城内长住。
她则亲自带着林清衍、周彪以及另一半精锐人手,还有苏家的所有女眷,以“出城勘探药材”为名,乘坐着几辆新购置的马车,低调地驶出了榆林镇的北门。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那片在世人眼中,代表着死亡与不祥的——乱葬岗。
一场宏大的、始于废墟之上的创世基业,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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