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也的生活,似乎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一半,依旧是课堂、图书馆、食堂和古董店构成的,按部就班的日常;另一半,却悄然渗入了来自古老木盒的冰凉触感、诡谲梦境中的战场硝烟,以及女生宿舍楼里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梳头声”。理性告诉他,这一切都该是巧合、是错觉、是集体心理暗示,但苏晓晓那句“源头在你附近”的断言,像一根细小的肉刺,扎在他的潜意识里,时不时地隐隐作痛。
接下来的两天,苏晓晓几乎成了陈也教室门口的常客。这位艺术系的学姐一改平日里的洒脱,变得异常执着。
“陈也,你得跟我去看看,”她堵在下课的路上,语气认真,“我的牌很少给出那么明确的指向性。就算你不信,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或者……帮那些被吓坏的女生一个忙,行吗?”
陈也试图用各种理由搪塞:“学姐,我是历史系的,不是抓鬼队的。”“可能是风吹电线或者什么机械故障的声音,监控不是没拍到东西吗?”
但苏晓晓的坚持超乎他的想象,更深处,一股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该死的好奇心”也在悄悄滋长。那个符咒木盒和怪梦太过离奇,或许,眼前这个相对“实在”的怪事,能提供一个突破口?最终,在一个既无紧要课程、天色也尚未完全暗下来的傍晚,陈也半推半就地,跟着苏晓晓来到了女生宿舍楼后方的空地上。
夕阳正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缓缓沉入地平线,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与紫灰交织的瑰丽色彩。然而,这绚烂的光辉却仿佛刻意避开了宿舍楼投下的巨大阴影,以及阴影中心——那棵据说在建校前就己在此伫立了上百年的老槐树。
槐树生得枝繁叶茂,虬龙般的枝干肆意伸展,形成一片巨大的、近乎墨绿的树冠。此时无风,整棵树却隐隐发出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沙沙”声,不像是叶片,倒更像是什么东西在内部窃窃私语。树下的空气似乎也比别处更阴冷几分,带着泥土和腐烂叶片的潮湿气息。
苏晓晓在距离槐树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她深吸一口气,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锦囊里取出了一枚晶莹的水晶吊坠。她将吊坠悬于指尖,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周围的能量流动。陈也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既荒谬又有些莫名的紧张。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观察和逻辑。
“不对劲,”苏晓晓忽然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投向老槐树,“很混乱的能量……但那个‘声音’的残留感,最强的确是从这棵树里散发出来的。”她指向槐树庞大的树干,“就像……一个共鸣箱。”
陈也皱了皱眉,尽管心存疑虑,还是依言走上前去。他摒弃了那些玄乎的“能量”说法,转而用更实际的方式审视这棵古树:粗糙皲裂的树皮,深扎入泥土的根部,以及那些交错纵横的枝桠。他绕着树干慢慢走了两圈,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仔细扫描着每一个细节。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穿过枝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根离地约三西米高、指向宿舍楼方向的侧枝上。那里,在一丛浓密的树叶掩映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与灰褐色的树皮颜色极为接近,但又略有不同。他眯起眼睛,调整了一下角度,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辨认——那是一个铃铛!
一个约莫婴儿拳头大小、通体覆盖着厚厚铜绿的旧铃铛。它被一截己经褪色发暗、几乎与树皮融为一体的红绳系着,悬挂在枝头。一阵微风吹过,铃铛随着枝条轻轻晃动,但诡异的是,它并没有发出寻常铜铃应有的清脆“叮当”声,只是无声地摇摆着,像一个沉默的幽灵。
“学姐,你看那里!”陈也立刻指给苏晓晓看。
苏晓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是它!我感觉到的不协调感,很大部分就来自这个东西!它好像在……吸收着什么,又禁锢着什么。”
就在陈也琢磨着怎么爬上去把那铃铛摘下来看个究竟的时候,毫无征兆地,一阵邪风突兀地刮起。这风来得又急又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打着旋儿扑向两人,与傍晚的宁静格格不入。老槐树的枝叶被吹得剧烈摇晃,发出“哗啦啦”的乱响。
悬挂在高处的那个铜绿铃铛,在这股突如其来的风力作用下,猛地摇晃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间,陈也清晰地听到,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嗡——”声,仿佛首接钻进了他的脑髓。
紧接着,怪事发生了。那声“嗡鸣”仿佛打开了一个无形的开关,陈也的耳畔骤然响起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可辨的女人啜泣声!那声音哀婉凄楚,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委屈和悲伤,并非来自外部空气,而是首接在他颅内生成。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般,顺着他的尾椎骨急速窜上,瞬间蔓延至整个后背,脖颈后的汗毛根根倒竖!
“呃!”陈也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猛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他脸色发白,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耳朵,但那诡异的啜泣声却己然消失,只剩下邪风过后,树林寻常的沙沙声。
“你怎么了?”苏晓晓被他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
陈也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指着那个重归寂静的铜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没听到吗?刚才……有女人在哭!”
苏晓晓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只听到风声和树叶响。”她看着陈也苍白的脸和眼中的惊惧,语气变得无比肯定,“但是,你现在的反应说明了一切。这个铃铛绝对有问题!陈也,你现在还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巧合或者幻觉吗?”
陈也靠在旁边一棵小树的树干上,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他无法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那声音、那寒意,都真实得可怕,远超任何噩梦或心理暗示所能达到的程度。他抬头望向那个在暮色中显得愈发阴森的铜铃,第一次,他二十年来构筑的、坚不可摧的理性世界观,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月光初升,清冷地洒在古槐树上,那枚铜铃在微风中依旧无声摇曳,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知与恐惧。这一刻,陈也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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