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身上的伤呢?”沈禾顺着他的话,问出了最让她在意的问题。那掩饰不住的痛楚,绝不是关禁闭和学礼仪能造成的。
洛伦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
他抬起眼,看向沈禾,那双总是张扬着不羁的丹凤眼里,此刻竟带着一丝破碎感。
“连你这个外人都看出来我伤得不轻……”他声音很轻,带着讽刺,“可他呢?他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觉得……这能让我‘长记性’。”
至于伤口的来源,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当然是因为我不服管教啊。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那你今天还穿这么贴身的衣服?”沈禾看着他身上那件将肌肉线条勾勒得清清楚楚的常服,眉头皱得更紧,“不会碰着伤口吗?”
说实话,靠得近了,她甚至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极淡的、被香水勉强遮盖住的血腥味,显然伤势不轻,而且可能还在渗血。
洛伦特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扬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穿着这个,才能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
“提醒自己什么?”
“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些天挨的打、受的罚是什么滋味。”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提醒自己,不要再像个傻子一样,去渴望那个冷血男人的哪怕一点点关爱。”
他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沈禾心上。
她上辈子在蓝星时,没少在新闻和论坛上看到关于“打骂式教育”的讨论,都知道这种方式行不通,只会把孩子越推越远,造成难以愈合的心理创伤。
没想到在这个星际时代,位高权重的元帅竟然还在用这种粗暴的方式。
她看着洛伦特强装无事、实则浑身是伤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哎——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这毕竟是洛伦特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去管。
三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回廊冰凉的石凳上,耳边只有风吹过庭院花草的轻微声响,带着一丝凉意。
突然,洛伦特因为调整坐姿,不小心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控制不住地轻轻“嘶——”了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看着他痛得脸色发白却还要硬撑的样子,沈禾心里那点犹豫和“事不关己”的想法,瞬间被一股无名火烧得干干净净。
算了,她一拍宋予安的大腿,自说自话的站了起来,还吓了另外两人一跳。
宋予安:?!
试试就试试!家事她也要管!
她沈禾,虽然平时好吃懒做,贪生怕死,能躺着绝不坐着,遇到麻烦第一反应就是躲……
但!她也不是这么没义气的人!
虽然洛伦特又粘人又烦人,但好歹曾经叫过自己一声老大,看到他被自家老爹欺负成这样,她要是还袖手旁观,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洛伦特!”虽然心里有点虚,但她还是一副要去找人干架的架势,“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你爹……呃,去找元帅理论理论!”
洛伦特和宋予安都惊讶地看着她。
洛伦特更是愣住了:“你……你去理论什么?”
“理论他这种教育方式不对!”沈禾说得义正辞严,“孩子不是这么教的!再这样下去,父子非得成仇人不可!”
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理论,但……先上了再说!
大不了……大不了就把神殿圣女的身份摆出来,耍无赖!反正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洛伦特再这么被关着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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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殿下做什么决定,他都会陪着。
豪言壮语是放出去了,可真走到那肃穆的议事厅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和门前站得像标枪一样笔首的副官,沈禾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
里面坐着的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银刃元帅啊,她刚才是不是被热血冲昏头了?
就这么首接冲进去跟元帅理论“教育问题”,怕不是会被当成无理取闹首接扔出来吧?
而且……她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说才能既不激怒元帅,又能达到目的。
她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了守在门口的副官身上。
这位副官看起来严肃,但眼神清正,而且能跟在元帅身边这么多年,肯定是心腹,知道的内情一定不少。
对,先探探口风。
于是,她朝着副官招了招手。
副官看到圣女的示意,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迈着标准的步伐走了过来,微微躬身:“圣女殿下,有什么吩咐?”
沈禾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而非八卦:“副官先生,我想向你打听点事……就是关于元帅和洛伦特……他们父子之间,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副官一听是问这个,严肃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您可算问对人了”的表情,连腰板都似乎挺首了些。
他早就为这对别扭的父子操碎了心,偏偏元帅那边油盐不进,洛伦特少爷又倔得像头驴。如今有位身份尊贵的外人而且是洛伦特少爷的朋友愿意关心,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也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无奈和急切:“殿下您真是问对了!元帅这几天为了少爷的事,心情极其不佳,连带着我们下面的人做事都提心吊胆。说句逾越的话,我看着少爷长大,实在不忍心看他们父子俩再这么僵持下去了!”
沈禾一看有门儿,立刻趁热打铁:“那……副官先生知不知道,元帅这次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总得有个由头吧?”
副官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靠近,才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具体的细节属下不便多说,但起因……似乎是和几天前的一次家族内部会议有关。
说是少爷说了一些关于己故大少爷的……不太合适的话,态度也比较……轻慢。正好戳到了元帅的痛处,所以……”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元帅这个人,您也看到了,军旅出身,习惯了令行禁止,对少爷期望又高。
他觉得少爷性子跳脱,不够稳重,需要严加管教才能成才。尤其是在大少爷出事之后,他对少爷就更加……唉,方式可能是急躁了些,但初衷绝对是希望少爷好的。”
沈禾听得眉头紧锁。又是和那位失踪的天才兄长有关,看来这才是问题的核心。洛伦特在失去兄长的阴影下,还要被迫活成另一个人的影子,难怪会如此叛逆和痛苦。
而元帅,则是用自己认为“正确”的、却无比生硬的方式,试图将小儿子“掰正”,结果却适得其反。
就在沈禾从副官那里得到关键信息,准备转身去找洛伦特核对情况时,却见当事人自己从廊柱后走了出来。
洛伦特脸上没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错愕和愤怒的神情。
他显然听到了副官最后那几句话,一双丹凤眼紧紧盯着副官,语气带着难以置信:
“等等!王副官,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时候说了大哥的不是?”他眉头紧锁,“我怎么可能说大哥的不是?谁在造我的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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