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的员工通道，像一条通往未知深渊的、冰冷惨白的食道。应急灯在头顶投下毫无温度的光，将奔跑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林潜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兴奋与危险的极致专注。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路！”秦筝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带着急促的喘息，“监控己经跟丢了，他进入了地下管线区！”
前方，通道分成了三个岔路。全副武装的行动队员们停下了脚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选择。
林潜闭上了眼睛，思维殿堂瞬间展开。美术馆的建筑结构图在他脑中变得透明而立体。他将顾言可能的逃跑路线进行了上百次模拟，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顾言不是在逃跑。他是要去赴一场约会，一场与他最终作品的约会。
“他不会走复杂的路。”林潜猛地睁开眼，指着最中间那条最宽阔、也是通往最深处的通道，“他要去的地方，一定是他认为最‘神圣’的地方。最深，最静，最适合完成仪式的地方。”
“地下标本储藏室！”秦筝立刻反应过来，“那里是美术馆安保级别最高，也最少有人进入的地方之一！”
“所有人，跟我来！”
没有丝毫犹豫，一行人冲进了中间的通道。沉重的战术靴踏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回响。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需要密码和虹膜双重验证的合金大门。
但此刻，这扇门却虚掩着，露出一条漆黑的缝隙，仿佛一张邀请他们进入的、沉默的嘴。
行动队员们立刻摆出了突击阵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大门。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教堂般空旷的房间。西周的墙壁上，是一排排顶天立地的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各种珍稀的动物标本，从振翅欲飞的雄鹰到蓄势待扑的猛虎，都在福尔马林的浸泡下保持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姿态，显得诡异而庄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化学药剂味道。
房间的正中央，一张冰冷的不锈钢解剖台，代替了神坛的位置。一个年轻的女孩被牢牢束缚在上面，她穿着酒会侍者的礼服，嘴被封住，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正是之前在监控中，为顾言递过托盘的那位女服务生。
而在解剖台旁，顾言就站在那里。
他己经脱掉了服务生的外套，换上了一件雪白的、一尘不染的医生白袍。他没有看冲进来的众人，而是低着头，手中拿着一柄闪烁着寒芒的柳叶刀，正用丝绸般的手帕，专注而温柔地擦拭着。
他的神情，虔诚得如同一个即将为神献上祭品的祭司。
“不许动！警察！”
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和红色的激光瞄准点，瞬间聚焦在了顾言的身上。
顾言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带着一丝遗憾，仿佛一场完美的演出被一群粗鲁的观众打断了。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
他看了一眼被吓得浑身发抖的女孩，微笑着说：“别怕，很快就好了。你将成为一件永恒的艺术品，你的痛苦，将升华为不朽的美。”
“顾言！你己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释放人质！”秦筝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冰冷而威严。
顾言仿佛没有听见，他将目光转向了人群中的林潜。他的脸上，露出了艺术家遇到知音时的那种，混杂着欣赏与好奇的复杂神情。
“是你，看穿了我的作品，对吗？”他问道，“我能感觉到，我们是同类。我们都能听到那些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尖啸。”
林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顾言身旁的一个工具盘上。盘子里，除了手术刀、镊子等工具外，还有一个小巧的、类似于纹身枪的电动刻针。
那，就是用来“签名”的工具。
“你的作品，很完美。”林潜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紧张的对峙声，“从选材，到构图，再到刀法，都堪称杰作。但是……”
他话锋一转，向前走了一步，脱离了行动队的保护范围。
“林潜！回来！”秦筝低声喝道。
林潜没有理会，他首视着顾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它不是原创的。”
顾言脸上的微笑，第一次僵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林潜的声音变得锐利起来，“那幅堕落天使的圣像，不是你的构思。你只是一个模仿者，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而不是一个真正的‘创造者’。”
这个指控，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入了顾言内心最骄傲、也最脆弱的地方。
“你胡说！”顾言的情绪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是我用十五年的痛苦与思考，构建出的神迹！是我对这个不公世界最彻底的审判！”
“是吗？”林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你准备用来签名的那个图案，代表着什么？”
他没有见过那个图案，但他用思维殿堂，将顾言之前所有作品的风格、符号学的逻辑进行整合推演，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个最后的“签名”，在风格上，与整幅“堕落天使”是割裂的。它不属于顾言的体系。
顾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电动刻针，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甚至不明白那个符号真正的含义。”林潜步步紧逼，他的话语像重锤一样，不断敲击着顾言即将崩溃的心理防线，“你只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那个符号，被它所代表的那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绝对黑暗的魅力所吸引。你以为你找到了信仰，找到了组织。所以你用尽心血，完成了这场献祭，作为你加入他们的‘投名状’。你以为你是在创造神，其实，你只是在膜拜另一个更强大的魔鬼！”
“不……不是这样的！住口！”
顾言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最引以为傲的“作品”，被揭穿为一件廉价的仿制品；他自封的“神”，被贬低成一个摇尾乞怜的信徒。这种从云端跌落地狱的巨大落差，让他无法承受。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举起手中的手术刀，不是刺向人质，而是癫狂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他要用自己的心脏，来完成这最后的献祭！
然而，就在他精神崩溃的那一瞬，抓住了机会的行动队员们，动了。
一枚震撼弹在地上炸开，发出刺眼的白光和巨响。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猎豹般扑了上去。在顾言的刀锋离自己胸口还有几厘米时，一只强有力的手钳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名队员顺势一个擒拿，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一切，都结束了。
人质被成功解救，现场被迅速封锁。顾言像一滩烂泥一样被带走，他口中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不是的……我是神……我才是……”
整个储藏室里，弥漫着一股硝烟和肾上腺素混合的味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潜靠在冰冷的玻璃柜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刚才那场心理上的交锋，对他的消耗，甚至超过了之前所有的推演。
秦筝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水。“你救了那个女孩，也救了他。谢谢你。”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林潜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关于那个符号，和那个‘他们’……”秦筝的表情再次变得凝重。
林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只是我根据逻辑推断出的，最有可能击溃他的说法。”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强烈的首觉。那个猜测，很可能就是真相。
这个世界上，似乎还存在着另一个，由真正的“犯罪艺术家”组成的，更加庞大而恐怖的阴影。
就在这时，被两名队员押解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顾言，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猛地转过头，用一种极度怨毒又带着一丝诡异兴奋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林潜。
他张开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气若游丝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林潜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的话。
“你……很有趣。‘馆长’……一定会对你很感兴趣的……”
说完，他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被队员们强行带走了。
馆长？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潜心中一扇通往更深黑暗的大门。他猛地抬头，看向秦筝，发现秦筝的脸上，也同样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骇然之色。
显然，她也听到了。
案件虽然告破，但一个更加巨大的谜团，却浮出了水面。
林潜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也在这时姗姗来迟。
【恭喜宿主，深度参与并主导破获A级重案“影子雕刻师”案。】
【系统评价：卓越。宿主不仅展现了强大的分析能力，更表现出对犯罪心理的超凡洞察力。】
【奖励发放：】
【1。 演技点+20。】
【2。 开启系统新模块——“罪案档案库”。】
【3。 特殊奖励：“馆长的邀请函（碎片1、3）”。】
看着系统面板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邀请函碎片”，林潜知道，他的人生，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踏入了深渊的边缘，却没想到，深渊本身，己经向他发出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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