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
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
它被投入了暖亭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
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皇后娘娘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她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双凤眸里充满了震惊与怒火。
周围的妃嫔们也都花容失色。
她们下意识地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仿佛那袅袅的青烟是什么洪水猛兽。
“胡说八道！”
德妃第一个厉声呵斥道。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这‘静神香’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用的熏香。”
“乃是由内务府的上百种珍稀香料秘制而成。”
“怎么可能会有毒！”
“你这个罪臣之女，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危言耸听！”
她的话语又急又快。
像是在急于撇清什么关系。
凌紫霞咳得更厉害了。
她的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涨得通红。
那副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倒像是真的中了什么慢性毒药。
“来人！”
皇后娘娘的声音冰冷而威严。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立刻把这香炉给本宫撤下去！”
“传太医院院首张太医，即刻前来诊脉！”
她身边的那个面容严肃的女官立刻应声。
她指挥着两个小太监。
小心翼翼地将那尊鎏金瑞兽香炉捧了下去。
整个暖亭里的气氛。
瞬间变得紧张而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在了那个还在剧烈咳嗽的少女身上。
她们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太医的最终诊断。
来判定这个罪臣之女。
到底是在装神弄鬼。
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没过多久。
一个背着药箱、须发皆白的老者。
便在宫人的引领下。
行色匆匆地赶到了暖亭。
正是太医院的院首张太医。
“臣张远，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娘娘。”
张太医跪地行礼。
“平身吧。”
皇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
“张太医，你快去看看。”
她指着那个还在咳嗽的凌紫霞。
“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看看本宫这‘静神香’，到底有没有问题。”
张太医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
这又是一件牵扯到宫闱秘辛的、要命的差事。
但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他走到凌紫霞的面前。
先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面色和舌苔。
然后伸出三根干瘦的手指。
搭在了她那纤细的手腕上。
暖亭里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凌紫霞那压抑不住的、细碎的咳嗽声。
张太医的眉头。
时而紧锁。
时而舒展。
过了许久。
他才缓缓地收回了手。
“回禀娘娘。”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这位姑娘的脉象确实有些紊乱。”
“肺经郁结，气息不畅。”
“像是吸入了某种带有刺激性的、致敏的粉尘所致。”
这个诊断。
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德妃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煞白。
“那……那香呢？”
皇后娘娘追问道。
“香里到底有没有毒？”
张太医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回娘娘，香料之事，纷繁复杂。”
“需得将那香灰带回太医院，用专门的器具细细查验，方能知晓。”
“不过……”
他的话锋一转。
“老臣刚才闻那香气，确实与平日里有所不同。”
“似乎是多了一味……‘紫茎泽兰’的味道。”
“此物本身无毒，却性属辛散。”
“若是与‘静神香’中的‘龙脑’相遇，便会化为一种能损伤人肺腑的燥烈之物。”
“寻常人闻久了都会咳嗽不止，若是体弱之人，更是会引发哮喘重症。”
他的这番话。
如同一道惊雷。
在所有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皇后娘娘惯用的熏香里。
竟然真的被人动了手脚。
而且用的是一种连太医都需要细细分辨才能察觉的、极其高明的相克之法。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疏忽了。
这是蓄意的谋害。
是针对凤鸾宫、针对皇后娘-娘本人的、一场无声的战争。
皇后娘娘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身边的女官连忙将她扶住。
她的眼中充满了滔天的怒火。
“好……好啊……”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两个字。
“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等吃里扒外、意图谋逆的奴才！”
“来人！”
她厉声喝道。
“把所有负责凤鸾宫香料采买、制作和使用的内侍宫女，全都给本宫抓起来！”
“一个一个地审！”
“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整个凤鸾宫瞬间陷入了一片风声鹤唳之中。
无数的宫女太监被从各处抓了出来。
跪在了暖亭外的空地上。
哭喊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德妃和其他几个妃嫔。
也都吓得噤若寒蝉。
她们谁都没想到。
一场原本针对一个小小罪臣之女的赏花宴。
竟然会意外地牵扯出这样一场惊天的大案。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
那个引发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凌紫霞。
她那剧烈的咳嗽声。
却不知在何时。
己经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她像是缓过了一口气。
脸色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走到那群跪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宫人面前。
她的目光。
在一个个惊恐的脸上扫过。
最终。
定格在了一个跪在最角落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太监身上。
那个小太监的年纪不大。
一首低着头。
身体却在不正常地微微颤抖。
“娘娘。”
凌紫霞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
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平静。
“民女的父亲曾教过民女一种简单的验毒之法。”
“或许……可以帮娘娘尽快找出真凶。”
皇后娘娘看着她。
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哦？”
“说来听听。”
凌紫霞从自己的发髻上。
拔下了一支最普通的银质珠钗。
这是她入宫前。
小翠为她梳头时戴上的。
也是她身上唯一一件不属于李若兰“恩赐”的东西。
“家父说过，‘紫茎泽兰’的粉末，虽然无色无味。”
“却有一种特殊的性质。”
“它会与纯银和珍珠的粉末产生反应。”
“让银器……变成黑色。”
她一边说。
一边用那支银钗的尖端。
在钗头那颗小小的珍珠上。
轻轻地刮擦了几下。
一些极其细腻的、白色的珍珠粉末。
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捧着那些粉末。
走到了那个跪在角落里的小太监面前。
那个小太监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
几乎要贴到地面上去。
“这位公公。”
凌紫霞的声音很轻。
“能否请你，伸出手来？”
那个小太监像是没听见一样。
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女官眼神一凛。
她对着身旁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侍卫立刻上前。
一左一右地架住了那个小太监。
强行将他那只紧紧攥着的拳头。
掰了开来。
所有人都看到。
那个小太监的手心里。
正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
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凌紫霞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将自己掌心里的那些珍珠粉末。
轻轻地。
洒在了那个小太-监湿漉漉的掌心上。
然后。
她用那支银钗的钗头。
在那混合了汗水和珍珠粉的区域。
缓缓地划动了一下。
奇迹。
或者说。
是罪证。
就在所有人的眼前。
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那支银钗原本光洁明亮的钗头。
在划过那个小太监掌心的瞬间。
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迅速地。
变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漆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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