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黑色的香饼。
如同两枚被赋予了神力的暗器。
精准地没入了疯马的鼻孔。
一股霸道无比的、能够瞬间镇定神经的奇异香气。
疯狂地涌入了那两匹烈马的大脑。
它们那双赤红色的、充满了疯狂与暴戾的眼睛。
瞬间恢复了正常的温顺。
它们那即将撞上皇家马车的、如同奔雷般的铁蹄。
在距离目标只剩不到一尺的地方。
猛地停住了。
那两匹高大的骏马。
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扑通”一声。
齐齐地跪倒在了地上。
它们打着响鼻。
口中流出白色的涎液。
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却再也没有了半分的疯狂。
一场即将发生的、血肉横飞的车祸。
就这样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匪夷所-所思的方式。
被强行中止了。
整个街道。
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脸上保持着极致的惊骇与错愕。
那个负责驾驭货车的车夫。
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那两匹突然变得比绵羊还要温顺的马。
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挡在凌紫霞身前的女官。
也还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
她的身体因为后怕而剧烈地颤抖。
凌紫霞缓缓地靠回了柔软的靠垫上。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脸上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的淡然表情。
仿佛刚才那个在电光火石之间。
用一块香料就制服了两匹惊马的人。
根本不是她一样。
周围的混乱。
很快便被闻讯赶来的京兆府衙役和城防军控制了。
那个肇事的车夫被当场拿下。
两匹脱力的骏马也被牵到了一旁。
皇家马车在禁军的护卫下。
缓缓地。
重新启动了。
车厢里。
那个面容严肃的女官。
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了神。
她看着那个依旧在闭目养神的少女。
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敬畏与骇然。
她张了张嘴。
想要问些什么。
却最终。
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
有些事情。
不是她这个级别的人。
有资格去探究的。
她只需要将今天在宫里、在路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一字不漏地。
原原本本地。
全部都禀告给皇后娘娘。
这就足够了。
马车在一种诡异的、凝重的安静气氛中。
缓缓地驶回了丞相府。
相府的正门前。
早己站满了翘首以盼的众人。
为首的。
正是那个去而复返的、相府的大公子。
赵文轩。
他的身后。
还站着那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当家主母。
李若兰。
以及那个眼神怨毒的妾室。
柳云瑶。
当他们看到那辆绣着皇家凤凰徽记的、完好无损的马车。
平稳地停在相府门口时。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
都露出了极其复杂的、各不相同的表情。
车帘被掀开。
那个面容严肃的女官率先走了下来。
她没有理会任何人。
只是对着车厢的方向。
恭敬地躬下了身。
然后。
那个身穿烟霞色宫装的少女。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姿态从容地。
缓缓地走了下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眼神里却依旧是那份清澈与灵动。
仿佛只是去邻居家串了个门。
而不是去那个能吃人的皇宫里。
走了一遭鬼门关。
“恭送凌姑娘。”
那位女官对着凌紫霞。
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然后。
她便头也不回地。
登上了马车。
在禁军的护卫下。
绝尘而去。
留下了一地目瞪口呆的相府众人。
赵文轩看着凌紫霞。
他的眼神深邃如海。
里面充满了探究、困惑。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越来越浓厚的忌惮。
李若兰看着凌紫霞。
她的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惊与怨毒。
她想不通。
自己那套天衣无缝的连环毒计。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为什么这个贱人。
不仅能安然无恙地从宫里回来。
甚至。
还得到了皇后娘娘身边女官如此的礼遇？
凌紫霞没有看任何人。
她只是对着赵文轩和李若兰。
屈膝行了一礼。
“儿媳给母亲请安，给公子请安。”
她的声音轻柔。
却不卑不亢。
然后。
她便在小翠的搀扶下。
沉默地。
穿过那些充满了复杂目光的人群。
朝着静思院的方向走去。
没有人敢拦她。
也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
……
夜。
己经深了。
静思院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火。
凌紫霞己经沐浴更衣。
换下了一身华服。
重新穿上了那件素雅的布裙。
她正坐在窗前。
借着烛光。
仔细地端详着那支皇后娘娘最终还是赏赐给她的、名为“南海月明”的凤凰步摇。
那步摇确实是稀世珍宝。
在烛火的映照下。
散发着温润而柔和的光芒。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在院门外响起。
来人不是小翠。
也不是赵文轩。
脚步声在她的房门外停下。
紧接着。
一阵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凌姑娘，您睡下了吗？”
一个沉稳的、略显陌生的男人声音在门外响起。
凌紫霞将步摇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
她走到门边。
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的面容冷峻。
眼神锐利如鹰。
腰间挎着一柄长剑。
一看便是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你是？”
凌紫霞怯生生地问道。
“在下赵风。”
那男子对着她抱拳行了一礼。
“是公子的贴身侍卫。”
“公子见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心神劳顿。”
“特意命在下送一碗安神汤来。”
他说着。
便从身后一个食盒里。
端出了一只散发着袅袅热气的青瓷小碗。
碗里是乳白色的、看起来像是用莲子和百合熬成的汤羹。
一股清雅的香气。
在冰冷的夜色中弥漫开来。
凌紫霞的目光。
落在了那碗看似无害的安神汤上。
她的鼻翼。
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
那股清雅的香气之下。
隐藏着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一丝甜腥味的异香。
那是“蜃楼”的味道。
一种比“忘忧散”更罕见、更霸道的慢性致幻药物。
此物不会让人说出真话。
却会在不知不觉中。
侵蚀人的神识。
让中毒者在睡梦之中。
看到各种光怪陆离的、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幻象。
长期服用。
会让人彻底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最终在无尽的噩梦中。
精神崩溃而亡。
赵文轩。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一计不成。
又生一计。
而且。
一次比一次的手段。
都更加的阴险。
更加的隐蔽。
“有劳赵侍卫了。”
凌紫-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她伸出双手。
从赵风的手中。
接过了那碗致命的安神汤。
在她的指尖。
与那温热的青瓷碗壁。
接触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力量。
悄无声息地。
渡入了那碗乳白色的汤羹之中。
汤水中“蜃楼”那引发幻觉的毒性。
在刹那间被彻底逆转。
它从一种攻击人神识的毒药。
变成了一种能够让人的梦境。
前所未有地真实、前所未有地……美-好的奇异灵药。
一种……能让人在梦中。
实现自己内心深处。
最渴望的、最不敢说出口的愿望的……“美梦汤”。
她做完这一切。
便当着赵风的面。
将那碗汤。
一饮而尽。
然后。
她将空碗递还给了他。
“多谢公子挂念。”
“也替我谢谢赵侍卫。”
“这汤，很好喝。”
赵风看着她那双清澈的、毫无防备的眼睛。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
第一次。
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动摇。
他收回空碗。
再次抱拳行了一礼。
然后。
便转身。
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凌紫-霞关上房门。
她缓缓地走到床边。
脱下外衣。
静静地躺了下去。
她知道。
今晚。
赵文轩一定会来。
他一定会来。
亲眼看看。
他这碗“蜃楼”安神汤的药效。
到底如何。
她也知道。
今晚。
她将送给这位好夫君一个。
他永生永世。
都无法忘怀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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