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根冰锥。
它刺破了凌紫霞伪装出来的所有脆弱。
她眼中的泪水瞬间凝固了。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映出了真实的惊愕。
赵文轩没有错过她这一瞬间的反应。
他的手指依旧停留在她的脸颊上。
那一点点温热的触感此刻却带来了致命的寒意。
凌紫霞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水泽百合。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父亲的医案中记载过的一种极为罕见的致敏之物。
此花本身无毒。
花粉却能与某些特定的安神香料混合。
从而引发剧烈的眩晕与呼吸困难之症。
症状与急火攻心极为相似。
若非最高明的医者根本无法分辨。
李若兰对水泽百合过敏。
这是丞相府最深层的秘密之一。
是当年父亲为李若兰诊病时才偶然发现的。
这件事除了父亲和李若兰本人。
按理说不应该有第三个人知道。
赵文轩是怎么知道的。
他此刻说出来又是什么用意。
无数个念头在凌紫霞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变得僵硬。
在赵文轩看来。
这种僵硬更像是被揭穿谎言后的不知所措。
他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加冰冷。
“看来你很惊讶。”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凌紫霞的嘴唇轻轻颤抖着。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表演在这一刻出现了破绽。
因为对方抛出的信息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赵文轩的手指从她的脸颊缓缓滑下。
他的指尖划过她纤细的脖颈。
最终停在了她脆弱的喉管上。
他没有用力。
但那份威胁却清晰无比。
“现在,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看着她的眼睛。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大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凌紫霞能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脉搏跳动。
沉稳而有力。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她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她必须立刻弥补这个破绽。
她不能承认自己知道。
更不能暴露自己能力的秘密。
她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伪装。
而是被逼到绝境时生理性的反应。
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
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
滴落在他冰冷的手指上。
“我……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破碎而沙哑。
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水泽百合是什么东西?”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
那里面充满了最纯粹的迷茫与恐惧。
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被卷入阴谋的可怜牺牲品。
赵文轩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的反应既在他的意料之中。
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为她会更激烈地辩解。
或者会更聪明地找出借口。
可她没有。
她只是用最笨拙的方式否认。
这种否认在绝对的证据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却又因为她的神情而显得格外真实。
“你不知道?”
赵文轩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嘲讽。
“大厅里熏的是百合香。”
“你手中的安神香会与它产生反应。”
“精准地引发了我母亲的旧疾。”
“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他每说一句。
指尖的压力就加重一分。
凌紫霞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她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但她依然执着地摇着头。
“我没有……”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香是夫人赏赐的……”
“我只是……只是照着规矩接过来……”
“我怎么会知道它会和别的香产生反应……”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
划破了赵文轩构建的逻辑闭环。
是啊。
香是李若兰自己赏赐的。
大厅里的百合香也是李若兰平日里最喜欢用的。
如果这是一个局。
那么布局的人必须同时清楚这两点。
并且能精准地预判到两种香混合后的效果。
一个刚刚从乡下别院长大、第一次踏入相府的罪臣之女。
她如何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赵文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心中的怀疑出现了一丝动摇。
凌紫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一边流着泪。
一边用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
“公子……若真有人要害夫人……”
“那也该是府里的人……”
“是一个知道夫人身体隐疾的人……”
“是一个能接触到夫人香料的人……”
“是一个……想借我的手来除去夫人的人……”
她的话语充满了恐惧的揣测。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
精准地刺向了赵文轩内心最深处的猜忌。
相府并非铁板一块。
母亲李若兰为人强势。
这些年在后宅树敌不少。
父亲的几房妾室。
她们所生的庶子庶女。
甚至是母亲身边那些看似忠心的仆妇。
谁没有自己的心思。
谁又敢说绝对的清白。
凌紫霞的这番话。
成功地将一个指向她自己的死局。
变成了一潭搅浑了的深水。
她把自己从一个加害者。
变成了一个同样被利用的、更可怜的受害者。
赵文轩的手指不自觉地松开了半分。
他的大脑开始重新审视整件事。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那么今天这件事的背后就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有人利用一个新来的、身份卑微的妾室。
用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
试图谋害当家主母。
而这个妾室因为身份特殊。
是最好的替罪羊。
无论事成与否。
她都难逃一死。
而真正的凶手则可以躲在暗处继续筹谋。
这个可能性让他感到一阵心惊。
他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凌紫霞。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无助。
她的身体是那么的孱弱。
这样一个女人。
真的有能力和心机去策划这一切吗?
就在他与她对视的瞬间。
他的指尖与她的脖颈肌肤紧密地贴合着。
凌紫霞暗中催动了体内的力量。
这一次。
她没有进行任何药性的转化。
她只是将一股最精纯的、平和的气息。
通过接触点。
缓缓地渡入赵文轩的体内。
这股气息无形无质。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赵文轩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从指尖传来。
瞬间流遍了全身。
他因为母亲出事而紧绷的神经。
在这一刻竟然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他心中原本翻涌的杀意和怒火。
也像是被一盆清泉浇过。
渐渐平息。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仿佛眼前这个女人的眼泪。
都带着让人宁静的力量。
他猛地回过神来。
立刻将手从她的脖子上收了回来。
他被自己刚才瞬间的失神感到震惊。
他站起身。
重新恢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低头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凌紫...霞。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看起来楚楚可怜。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就不会轻易消失。
但他同样明白。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
他不能对她做什么。
杀了她很容易。
但那只会让真正的幕后黑手拍手称快。
留下她。
或许还能成为引出那条毒蛇的诱饵。
赵文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沉默了良久。
最终缓缓开口。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他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淡。
“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最好安分一点。”
这句话既是警告。
也是一种暂时的赦免。
凌紫霞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的身体软了下去。
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伏在地上。
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谢……谢公子……”
赵文轩没有再看她。
他转身走到门口。
对着外面侍立的仆妇吩咐道。
“带她去绯烟阁。”
门外的老嬷嬷应了一声。
她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
老嬷嬷走到凌紫霞身边。
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然后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凌紫霞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她任由老嬷嬷搀扶着。
低着头。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跟在老嬷嬷身后。
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这个让她经历了两次生死考验的大厅。
在她与赵文轩擦身而过的时候。
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依然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
自己并没有真正洗脱嫌疑。
她只是暂时安全了。
赵文轩的怀疑。
就像一柄悬在她头顶的利剑。
随时都可能落下。
穿过长长的回廊。
冷风吹在凌紫霞的脸上。
让她滚烫的脸颊稍微冷却了一些。
她被带到了相府最偏僻的一个角落。
一座独立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院门上的牌匾己经褪色。
上面模糊地写着“绯烟阁”三个字。
老嬷嬷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
一股腐朽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里杂草丛生。
看起来己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进去吧。”
老嬷嬷的语气冷淡。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仿佛多看这里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
凌紫霞独自一人站在荒芜的庭院中。
她看着眼前这破败的景象。
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这才是罪臣之女该有的待遇。
她提着裙摆。
迈过长满青苔的石阶。
她推开了正房的门。
房间里陈设简单。
桌椅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凌紫霞环视了一周。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房间里唯一一张梳妆台上。
那张积满灰尘的梳妆台上。
静静地放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
它是一株被人用红线系着根茎的草药。
草药的叶片青翠欲滴。
仿佛刚刚从泥土里摘下。
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凌紫霞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那不是普通的草药。
那是“龙胆还魂草”。
是十年前。
父亲凌神医耗尽心血才培育出来的独门圣药。
普天之下。
除了凌家。
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拥有。
(http://www.220book.com/book/WDK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