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对凌紫霞极尽谄媚之能事。
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凌紫霞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她并没有真的让他去更换什么陈设。
她只是轻声说道。
“总管的心意，妾身领了。”
“只是我素来喜静，这院里的一切，都还习惯。”
“就不劳烦总管再费心了。”
王福闻言，立刻会意。
他知道凌紫霞这是在给他台阶下。
他连忙躬身说道。
“是是是，姨娘说的是。”
“那老奴就不打扰姨娘歇息了。”
“姨娘若是有任何吩咐，随时差人去唤老奴一声即可。”
他说完，便要告辞离去。
可就在他即将转身的时候。
一个清脆而带着几分倨傲的声音。
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王总管这是要去哪儿啊？”
“夫人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吗？”
话音落下。
李若兰的心腹大丫鬟画眉。
领着两个小丫鬟，款款地走进了院子。
画眉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色的绫罗衣裙。
头上戴着赤金点翠的簪子。
打扮得比许多府里的小姐还要体面。
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下巴微微抬起。
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
她显然是李若-兰派来监视王福办事的。
王福看到画眉，脸色微微一变。
他连忙堆起笑容迎了上去。
“原来是画眉姑娘。”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画眉斜睨了他一眼。
她的目光越过王福。
落在了卧房内那张完好无损的旧木床上。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王总管，我怎么瞧着，这床还好端端地在这里呢？”
“夫人可是特地吩咐了，要给凌姨娘换一张最上等的拔步床。”
“您该不会是……把夫人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吧？”
她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质问意味。
王福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丝冷汗。
一边是能救自己性命的活神仙。
一边是权势滔天的主母。
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画眉姑娘误会了。”
“是……是凌姨娘她念旧，舍不得这张床。”
“老奴正准备回去禀明夫人，再做定夺。”
画眉冷笑一声。
“禀明夫人？”
“夫人的命令就是让你们把床换了，有什么好禀明的。”
“王总管，你莫不是收了什么好处，才敢如此阳奉阴违？”
她这话就说得极重了。
王福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急忙辩解道。
“画眉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老奴对相爷和夫人，那可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画眉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
她径首走进了卧房。
她对着那两个不知所措的小厮厉声喝道。
“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
“没听到夫人的命令吗？”
“还不快把这张破床给拆了！”
那两个小厮被她一喝。
吓得一个激灵。
他们看了看王福。
又看了看画眉。
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画-眉的命令。
毕竟，画眉代表的是主母李若兰。
他们两人再次朝着那张旧木床走去。
青儿见状，再次上前阻拦。
“画眉姑娘，你不能这样！”
画眉一把将青儿推开。
“滚开！这里有你一个下贱丫头说话的份吗？”
她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也立刻上前。
她们一左一右地架住了青儿的手臂。
让她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两个小厮就要对木床动手。
凌紫霞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
她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
仿佛随时都要喘不过气来。
她扶着桌角，身体摇摇欲坠。
“咳咳……你们……你们不要……”
她的声音因为咳嗽而变得断断续续。
画眉看着她这副样子。
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快意。
她就是要看到凌紫霞痛苦。
看到她最珍视的东西被毁掉。
“凌姨娘，您还是省省力气吧。”
“这床，今天我们是换定了。”
她说着，对那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动手！”
就在那两个小厮的手即将碰到床沿的瞬间。
凌紫霞突然停止了咳嗽。
她用一种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
“罢了……罢了……”
“既然是夫人的命令，妾身……不敢不从。”
“只是……妾身自幼体弱，最是闻不得木屑粉尘。”
“还请……还请画眉姑娘，先让妾身去院子里避一避。”
她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
画眉闻言，心中冷笑。
她只当是凌紫-"霞认命了。
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
“省得待会儿拆床的时候，把你这尊金贵的玉佛给呛着了。”
凌紫霞在青儿的搀扶下。
步履蹒跚地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她与画眉擦肩而过的瞬间。
她的袖口之中。
悄无声息地滑落了一样极小的东西。
那东西掉落在地。
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画眉等人也并未察觉。
凌紫-"霞被青儿扶着，走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她背对着卧房。
仿佛真的不忍心去看那张床被拆毁的场景。
卧房之内。
画眉得意洋洋地看着那两个小厮动手。
那两个小厮抬起床板。
正要将其搬开。
一股奇异的香气。
突然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那香气初闻时有些清淡。
带着一丝草木的气息。
但很快。
那香气就变得越来越浓郁。
越来越甜腻。
仿佛有无数种花朵在房间里同时盛开。
画眉和她的下人们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她们只觉得这香气好闻得紧。
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心情也变得愉悦了起来。
“什么味道，这么香？”
画眉疑惑地问道。
她身旁的一个小丫鬟笑着说。
“许是凌姨娘身上熏的香吧。”
“真好闻呢。”
画眉不屑地撇了撇嘴。
“一个罪臣之女，能用什么好香。”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
却还是忍不住又多吸了两口。
然而，她们没有发现。
随着她们吸入的香气越来越多。
她们的脸上。
都开始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晕。
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迷离。
那个正在拆床的小厮。
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同伴的脸。
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嘿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另一个小厮也傻笑着看着他。
“你的脸也红，像猴子屁股一样。”
画眉听到他们的话，眉头一皱。
她正要开口呵斥。
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上也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奇痒。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抓。
结果越抓越痒。
她身旁的两个小丫鬟也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脸。
“好痒啊！我的脸好痒啊！”
“我也是！痒死我了！”
房间里瞬间乱成了一团。
画眉等人像是发了疯一样。
她们用指甲在自己的脸上胡乱地抓挠着。
很快，她们那原本精致的妆容就被抓花了。
脸上出现了一道道鲜红的血痕。
可她们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只是不停地喊着痒。
甚至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行为举止，与疯子无异。
王福站在门口，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吓得浑身发抖，冷汗首流。
他知道。
这一定是那位凌姨娘的手段。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院子里。
只见凌紫霞依旧安静地坐在石凳上。
背对着他们。
仿佛对房内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可王福却觉得。
那个柔弱的背影。
此刻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他毫不怀疑。
如果自己刚才真的拆了那张床。
现在的下场，绝对会比画眉等人凄惨一百倍。
就在这时。
凌紫霞缓缓地站起了身。
她转过身。
“看”着卧房里那疯狂的一幕。
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恐与困惑。
她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问道。
“这……这是怎么了？”
“画眉姑娘她们，是中邪了吗？”
她说着，目光落在了房间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香炉上。
香炉里，正燃着一小块黑色的香饼。
那股甜腻的香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那是她刚才“不小心”从袖中掉落的东西。
一种名为“痴情笑”的迷魂香。
此香本身无毒。
却能引动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让人产生幻觉，行为失常。
她看着画眉那张己经变得血肉模糊的脸。
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她知道。
李若兰的这条臂膀。
今天，算是彻底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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