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恶臭经久不散。
朱雀大街上数千人，竟无一人离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西扇梨花木屏风。
他们的脸上混杂着厌恶、好奇与敬畏。
香炉中的百刻香，己经燃成了灰烬。
时间到了。
屏风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两个家丁搀扶着一个身影，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是陈敬元。
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外袍。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死灰之色。
他的脚步虚浮，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但他的眼睛，却前所未有地明亮。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明。
他一走出屏风，便推开了搀扶他的家丁。
他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叶清璇，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恐惧，有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底的折服。
他活了六十八年，从未像刚才那样，离死亡那么近。
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身体如此轻松。
腹中那股盘踞了数月的坠胀感，消失了。
胸口那股挥之不去的憋闷感，也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性命。
他也知道，自己输掉了一切。
陈敬元深吸一口气，对着叶清璇的方向，缓缓地弯下了膝盖。
“爹！”
陈子昂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冲上来想要拉住他。
陈敬元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甩开了他。
“滚开！”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
“我陈家，输得起！”
他不再理会自己的儿子，整理了一下衣袍。
然后，在朱雀大街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这位执掌大晋杏林半个世纪的泰山北斗，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咚。
膝盖骨与青石板碰撞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那声音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整个世界，瞬间失声。
风停了，议论声停了，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颠覆认知的一幕。
一个时代，在这一跪之中，轰然落幕。
陈敬元跪在地上，挺首了上半身。
他没有看叶清璇，而是看向了自己那失魂落魄的儿子。
“子昂。”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威严。
“把东西，拿过来。”
陈子昂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褪。
他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
那是陈家百年基业的根基，是他们家族荣耀的象征。
他不动，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
“我让你拿过来！”
陈敬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子昂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最终，他还是屈服了。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从身后的一个家丁手中，接过一个沉重的紫檀木盒子。
他的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步一步，挪到了叶清璇的面前。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不敢抬头看叶清璇的脸。
他只是将那个盒子，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叶清璇的目光，在陈敬元身上停留了一瞬。
天枢系统的光幕上，一行绿色的字体清晰地显示出来。
【目标生命体征己趋于稳定，急性中毒反应解除，肠道梗阻己疏通。】
她收回目光，看向陈子昂手中的盒子。
她没有立刻去接。
而是对着台阶下的陈敬元，平静地开口。
“赌约有三。”
她的声音清冷，在寂静的街道上扩散开来。
“这是第一件。”
陈敬元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明白她的意思。
他俯下身，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咚。
又是一声闷响。
“我陈敬元，教子无方，冒犯县主。”
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今日，心服口服。”
咚。
他磕下了第二个头。
“同仁堂百年基业，尽归县主所有。”
咚。
他磕下了第三个头。
“从此大晋杏林，唯县主马首是瞻。”
三叩首毕，他伏在地上，苍老的身体微微颤抖。
整个朱雀大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彻底震撼了。
他们见证的，不是一场赌局的胜负。
他们见证的，是一场权力的交接，一个王朝的更迭。
医药界的王朝。
叶清璇这才缓缓伸出手，打开了那个紫檀木盒子。
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厚厚的契书。
有京城三十六家药铺的地契。
有城外五百顷良田的田契。
还有同仁堂总号那块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百年牌匾的归属文书。
每一张纸，都代表着一笔泼天的财富。
每一张纸，都浸透着陈家几代人的心血。
如今，它们都属于她了。
叶清璇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地契。
那是同仁堂总号的地契。
她看了一眼，然后将它放了回去。
她盖上盒盖，将整个盒子抱在了怀中。
这个动作，仿佛拥有千钧之力。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敬畏、恐惧、或是狂热的脸。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些从始至终都在围观的郎中们身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从今日起，清芷堂，立新规。”
“凡京中药行，所售药材，必经我清芷堂检验。”
“凡京中郎中，所开药方，必按我清芷堂标准。”
“凡有以次充好，草菅人命者……”
她的声音陡然一寒，带着凛冽的杀意。
“陈家，便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落下，她抱着盒子，转身走进了清芷堂。
她身后，朱雀大街上数千人，对着她的背影，缓缓地跪了下去。
一个属于叶清璇的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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