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狂热如同病毒般在校园里蔓延。
跑道上是呼啸而过的身影，看台上是声嘶力竭的呐喊，连空气都仿佛被点燃，灼烧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的理智。
而我，坚守在我的“文字垃圾处理站”（加油稿收纳点），试图用冰冷的分析来对抗这过载的感官刺激。
男子西百米决赛，我们班的希望——张浩，在最后一个弯道与隔壁班的体育特长生几乎并驾齐驱。
冲刺阶段，对方的手臂有一个明显的、幅度不大的碰撞动作，张浩的身体晃了一下，最终以极其微弱的劣势屈居第二。
冲过终点线，张浩首接走向裁判，指着对方，脸色铁青：“他犯规！他撞我了！”
对方自然矢口否认，声称是正常摆臂。
看台上瞬间炸锅。
我们班群情激奋，高喊“黑哨”。
隔壁班则反唇相讥，说我们“输不起”。
裁判组聚在一起反复观看录像回放。
角度问题，那个碰撞动作非常模糊，介于可判与可不判之间。
【看，这就是规则的模糊地带。像薛定谔的猫，在判决下达前，它既是犯规也不是犯规。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这个不确定的盒子左右着。所谓的体育精神，在胜负面前，往往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周亮宇冲下看台，激动地和裁判理论，脖子都红了。
江知鱼试图拉住他，维持秩序，但效果甚微。
王皓则在第一时间跑到裁判席旁边，开始和一位看似负责的老师“沟通交流”。
【现充在用热血捍卫正义或者说是班级利益，班长在试图维持秩序，虽然岌岌可危，而资本家己经在进行危机公关和利益斡旋了。多么生动的众生相。】
最终，裁判组维持原判。
理由是无法清晰界定为故意犯规。
我们班一片哗然，气氛降到了冰点。
张浩狠狠地把毛巾摔在地上。
【结果宣布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绝对公平”这个神话破碎的声音。规则永远无法覆盖人性的所有角落，所谓的公平，不过是概率和力量博弈后，相对不那么难看的妥协品。】
然而，运动的魅力或者说戏剧性就在于转折。
紧接着的女子八百米，我们班原本并不被看好的一个女生，属于那种平时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但耐力极佳的类型，在最后两百米突然发力，连续超越三人，奇迹般地夺得了冠军！
她冲过终点线时，几乎虚脱，被几个同学搀扶着，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痛苦和极度兴奋的光彩。
刹那间，所有的沮丧都被狂喜取代。
刚才还在为张浩鸣不平的人们，此刻全都涌向了这位新晋的“英雄”。
她被簇拥着，接受着众人的欢呼和赞美。
连李舒然都第一时间冲过去，准备为她写下一篇讴歌“坚韧不拔”的华丽篇章。
【看，集体的情绪是多么廉价且易变。一分钟前还在为“不公”而愤怒，一分钟后就能为“奇迹”而狂欢。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至于这个出口是“正义”还是“胜利”，或许并不重要。而那个制造了“不公”嫌疑的隔壁班运动员，此刻则完全被遗忘在了失败的阴影里，像个不合时宜的“反派”，无人问津。】
下午，项目间隙，我去堆放废弃稿件的临时垃圾箱倒垃圾，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合法的活动范围拓展。
刚走到器材室后面的僻静处，就听到了压低的争吵声。
是王皓和……那个隔壁班涉嫌犯规的体育特长生。
“兄弟，不是我说，刚才那下确实有点争议。”王皓的声音带着一种圆滑的亲和力。
“我他妈没犯规！”对方语气很冲。
“我知道我知道，角度问题嘛。”王皓话锋一转，“不过，后面还有4x400接力……我们班周亮宇和张浩的实力你是知道的。要是因为刚才的事，场上火气太大，拼得太凶，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对大家都不好，是吧？不如……默契一点，各自安好？”
【！人脉资本家正在将赛场冲突转化为地下交易！他在进行风险对冲！用潜在的“意外”来换取后续比赛的“平稳”？这操作简首令人窒息！他把竞技体育当成什么了？商业谈判桌吗？】
我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此刻走出去，无疑是撞破了这场肮脏的交易；退回去，又显得我心虚。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吵死了。”
陆星凛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她靠在器材室的后墙上，双手插兜，眼神像看垃圾一样扫过王皓和那个体育生。
“要谈生意，滚远点。”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王皓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无比，干笑了两声：“星凛你别误会，我就是……沟通一下。”
那个体育生也悻悻地瞪了我们一眼，转身走了。
王皓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匆匆离开。
只剩下我和陆星凛，以及一袋子废稿。
她瞥了我一眼：“听到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听到。”
她嗤笑一声：“自欺欺人。”然后转身回了器材室。
【我不仅听到了，还被迫成为了这场肮脏交易的沉默见证人！而且最后居然是靠陆星凛的“恶名”才解了围！这算什么？黑吃黑吗？我现在感觉自己的道德底线和社交安全区同时受到了严重污染和挤压！】
我机械地把废稿倒进垃圾箱，感觉手有点抖。
这个运动会，远比跑道上的竞争要肮脏和复杂得多。
......
结论：【赛道之上，是速度与激情的表象；赛道之下，是规则与人情的博弈，是情绪的廉价转换，是暗流涌动的利益交换。
而我这个可怜的观测者，本想安安静静地记录表象，却被一次次地拖入这令人作呕的深水区。
这感觉，就像你想在沙滩上捡贝壳，却一个浪头打过来，糊了你一脸黏腻腥臭的海藻和不明垃圾。】
——林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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