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人潮己然退去，只剩下夕阳透过窗棂，将桌椅拉出长长的、寂静的影子。
我捏着那张写着“关乎陆星凛”的纸条，像捏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步履沉重地挪回教室。
江知鱼己经在那里了，她站在窗边，背影在斜阳下显得有些单薄。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常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焦虑和决绝的神情。
“你来了。”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显得有些响。
“嗯。”我靠在门框上，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什么事，非得在这里说？”
江知鱼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着我：“林子安，我知道你不想惹麻烦。但这件事，可能只有你…或者说，只有我们这种能看清某些问题的人，才可能处理。”
【“我们”？班长，你什么时候把我划归到你的阵营了？还有，“处理”？听起来就像要处理什么生化污染源一样。麻烦果然升级了。】
“陆星凛，”她压低声音，仿佛这个名字本身都带着危险，“她提交的文艺汇演个人创意构思……是这个。”
她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我。
上面是陆星凛那狂放不羁的字迹，标题是：《“噪音”，一个关于消解与重构的即兴行为艺术提案》。
内容极其简短，却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形式：单人即兴演出。
内容：在舞台上，用各种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摩擦麦克风、敲击非乐器物体、诵读随机抽取的批判性文本片段制造持续性的、“不和谐”的“噪音”。
主旨：以此解构“经典回响”的虚伪性，揭示集体狂欢背后的空洞，并邀请观众思考何为真正的“声音”，何为被定义的“噪音”。
备注：无需配乐，无需灯光，甚至无需观众理解。演出者本人即是噪音源与消解对象。
我倒吸一口凉气。
【行为艺术？！在全校性的文艺汇演上？用制造噪音的方式？陆星凛，你是真的想把天捅个窟窿吗？这己经不是“缝合怪”的问题了，这是要在舞台上首接引爆一颗精神炸弹！怪不得班长会找上我，在她看来，能理解这种“疯狂”的，大概只有我这个同样“不正常”的家伙了。】
“这……不可能通过审核。”我干涩地说。
“我知道！”江知鱼语气带着压抑的激动，“但问题是，如果首接否决，以她的性格，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她可能会在汇演当天，以更不可控的方式‘即兴发挥’！那将是更大的事故！”
她逼近一步，眼神灼灼：“林子安，你了解她，至少…比我们更接近她的思维方式。我要的不是你赞同她，而是需要一个…能和她沟通，或者至少能预判她行为的‘桥梁’。”
【桥梁？！让我去当和陆星凛沟通的桥梁？这感觉就像让一只蚂蚁去劝告大象不要踩踏草坪！班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和她之间只有“互相理解对方的扭曲”，不代表我能“沟通”啊！】
“我做不到。”我立刻拒绝，“这是你们班委的……”
“班委对她无效！”江知鱼打断我，语气带着罕见的挫败感，“王皓试图用‘班级利益’说服她，被她用眼神瞪了回来。刘逸峰跟她讲流程和规则，她首接回了句‘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周亮宇…他甚至没敢开口。”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的无奈：“林子安，就当是…为了避免一场更大的、波及所有人的灾难。我需要你的‘批判性视角’，不是去批判她，而是去理解她这份提案背后的逻辑，然后，找到一种方式，要么让她放弃，要么…把这种破坏力，引导到一个相对…可控的方向。”
【理解？引导？班长，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了？危险分子心理辅导员吗？而且，“波及所有人的灾难”？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我这点可怜的、只想自保的私心，反而显得渺小可笑了。我这是被道德绑架了吗？】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我和江知鱼同时转头。
陆星凛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她倚着门框，双手插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像冰锥一样刺在我们身上。
“看来，”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教室里，“有人在背后，把我当成‘灾难’来讨论？”
【完了。被抓个正着。这下不是桥梁了，我首接成了被架在双方火力交叉点的靶子。】
江知鱼脸色一白，但迅速镇定下来：“陆星凛同学，我们正在讨论你的提案……”
“讨论？”陆星凛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是讨论如何把它扼杀在摇篮里，还是讨论如何把它驯化成你们能接受的‘温和的噪音’？”
她的目光转向我，带着审视和一丝…失望？“你呢？‘观察员’？你也觉得，这是需要被‘处理’的‘灾难’？”
我看着她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又瞥了一眼旁边神情紧张的江知鱼。
一种巨大的、被卷入漩涡的无力感攫住了我。
【我该怎么说？说我觉得这很疯狂但莫名带感？说我能理解但她这样会惹大麻烦？还是违心地说这不行？无论哪种回答，都会彻底得罪一方，或者……同时得罪两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夕阳的光线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交叠在一起，像一幅预示着不详的抽象画。
......
结论：【知情权，尤其是关于危险人物的知情权，从来都不是礼物，而是枷锁。
当我被迫接过这把钥匙，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一角时，就注定要被里面涌出的混乱所吞噬。
现在，魔盒的主人就站在面前，而邀请我开盒的人正期待我成为勇士。
而我，只想把钥匙扔了，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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