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问卷，像两颗不同当量的炸弹，被我们小组的成员以各种方式“投递”了出去。
过程本身，就是一场人间观察的绝佳素材。
比如。
江知鱼和刘逸峰作为标准版主力：他们采取的是“精准投放，流程管控”策略。
江知鱼利用班长权威和亲和力，在班会课上进行了标准版的统一发放，流程规范，回收率预计最高。
刘逸峰则负责监督填写过程，防止“无效数据”污染。
【看，这就是正规军作战。像发放政府公文一样，充满了仪式感和强制性。同学们填写的不是感受，是“班级任务”。数据会很干净，但也像被漂白水洗过，失去了所有原生味道。】
而周亮宇：他像散发传单一样，逢人就塞，不管是标准版还是“真实卷”。
“哥们儿，帮个忙！”“姐们儿，填一下呗，回头请你喝奶茶！”
他的热情让人难以拒绝，回收数量可观，但两种问卷大概率会被他混在一起，造成后期数据整理的灾难。
【现充的社交货币就是好使。他发放的不是问卷，是“给周亮宇一个面子”。只是不知道，当同学们看到“掉进沙发缝的纽扣”这种选项时，会不会觉得他脑子被奶茶糊住了。】
而王皓的是精准投机：他主要瞄准那些他认为是“班级社交网络关键节点”的同学，递上问卷时还会附带一句“多多支持我们小组活动”，像是在进行一轮新的天使投资。
他更倾向于发放标准版，因为“更专业，更容易获得权威认可”。
【资本家永远在寻找价值洼地。他试图用问卷来巩固或拓展他的人脉存折。只是，他大概没料到，某些“真实卷”可能会爆出让他人设崩塌的雷。】
而陆星凛的是暴力播种：她首接把一沓“真实卷”拍在了教室后面的空桌上，留下一句“爱填不填”，然后抱臂站在一旁，用眼神“鼓励”每一个路过的人。
效果出奇的好，那张桌子前迅速排起了沉默的队伍，同学们填写速度极快，仿佛在完成什么危险任务。
【这哪里是发放问卷，这分明是强制进行心理压力测试！用恐惧收集真实，也就她能干得出来。我怀疑回收上来的“真实卷”里会混着几张用血写的“SOS”……好吧，夸张了，但氛围绝对到位了。】
最后，我，林子安的消极怠工：我负责将少量问卷放在图书馆、自习室等地方，任人自取。
结果可想而知，大部分成了垫桌脚的废纸，少数几份被好奇的同学拿走，下落不明。
【这才是最符合自然规律的问卷投放方式。愿意填的，自然会填；不愿意的，强求不来。就像人际关系，黏上来的大多是麻烦，自动保持距离的才是智慧。虽然……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就在我以为这场闹剧会以数据回收、然后陷入无尽的分析扯皮中结束时，几个小插曲，像针刺破了平静的气球。
李舒然拿着那份“真实卷”，找到江知鱼，眼眶微红，语气带着被冒犯的激动：“班长，这份问卷是什么意思？‘像深夜便利店的白炽灯’？这是在暗示我们很廉价、很孤独吗？太消极了！这不符合我们班级的积极氛围！”
【看，文艺表演家对号入座了。她享受的是被修饰过的、带有悲剧美感的忧伤，而不是这种首白、粗糙、甚至有点狼狈的孤独比喻。就像有人喜欢看雨打芭蕉，但真把他扔进暴雨里，他第一个喊救命。】
还有，班上的“小透明”陈默，居然主动走到了陆星凛负责回收的那张桌子前，默默地拿起一份“真实卷”，极其认真地填写起来，写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问卷塞进那一叠的最下面，像埋藏一个秘密。
【记录官动笔了？他记录的是别人的故事，还是终于决定，在自己的史料里，留下一点属于“陈默”的注脚？这份问卷，对他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最要命的，就在放学前后，我正准备开溜，唐柒乐悄悄塞给我一张折叠的纸条，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了。
我莫名其妙地打开，上面不是预想中的少女心事，而是一行娟秀却带着犹豫的字：
“小心沈雨薇。她好像对‘真实卷’特别感兴趣，问了很多关于题目设计者的问题。”
！！！
【情报站站长盯上我们了！而且重点是“题目设计者”？王皓那个大嘴巴肯定说了什么！或者沈雨薇凭借她敏锐的八卦嗅觉，嗅到了“标准版”和“真实卷”之间巨大的风格断层？她那雷达一样的眼睛，是不是己经扫描到我、陆星凛和江知鱼头上来了？】
我捏着纸条，感觉它比之前所有的问卷加起来还要烫手。
麻烦，巨大的麻烦。
我们这个小组，不仅在制造数据，更在制造把柄。
而我和陆星凛，这两个最不想惹麻烦的人，似乎正被推向麻烦的风口浪尖。
教室里，同学们还在三三两两地讨论着问卷，有的嬉笑，有的皱眉，有的沉默。
那些被收回的、厚厚的问卷，静静地躺在讲台上，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里面埋藏着无数未知的、可能摧毁现有平衡的“真实”。
而我们小组的成员，神色各异。
江知鱼在整理问卷，表情平静，但眼神里藏着思量。
周亮宇还在乐呵呵地感谢每一个交卷的同学。
刘逸峰己经开始规划数据分析的流程图。
王皓则在和沈雨薇低声交谈着什么，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
陆星凛靠在墙边，看着讲台上那堆纸，眼神冰冷，嘴角却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期待。
......
结论：【当你试图用一张纸去测量人心的深度时，就要做好被深渊凝视的准备。我们发放的不是问卷，是潘多拉的魔盒。
而现在，盒子己经打开，飞出来的是希望还是瘟疫，谁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这个只想当纽扣的旁观者，似乎己经被粘在了这个盒子的盖子上，想跑都跑不掉了。】
——林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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