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天一阁！
这五个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林漱的心上，让她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荆一，看着他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夜闯皇宫，火烧大内藏书阁。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大胆的计划！
这己经不是与虎谋皮，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是在巨龙的逆鳞上疯狂试探！
“你们疯了？”
半晌，林漱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皇宫大内，守卫森严，高手如云。仅凭我们这些人，闯进去，与送死何异？”
“小姐，寻常时候，自然是送死。”荆一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但三日后，上元夜，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动。
“上元佳节，普天同庆。按照惯例，陛下会在琼林苑，大宴群臣，与民同乐。届时，大内半数以上的禁军，以及几乎所有的‘大内侍卫’，都会被调往琼林苑，负责陛下的安危。”
“同时，为了防止刺客混入，外城的守军，也会加强对各个城门的盘查，内城的巡防，反而会相对松懈。”
“这，就给了我们一个，可乘之机。”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皇宫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标记上。
“这里，是神武门。皇宫的后门，也是平日里，宫中采买，运送杂物进出的地方。上元夜，这里，会比平日，更加繁忙，也更加混乱。”
“我们的人，己经买通了当晚值守的一名副统领。他会为我们，打开一道，通往宫墙的‘方便之门’。”
李淳风的眉头，微微皱起。
“即便能混进宫，天一阁，也不是那么好闯的。据我所知，那里，是宫中防卫最严密的地方之一，常年，都有内厂的番子和高手坐镇。”
“侯爷所言不假。”荆一坦然承认，“所以，我们，并不需要硬闯。”
他神秘一笑，从怀中，又取出了一个油布包裹。
打开，里面，竟是几套，太监的服饰，和几块，出入宫禁的腰牌。
“我们，是进去‘救火’的。”
林漱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瞬间，明白了荆一的整个计划。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暗度陈仓，釜底抽薪！
好一个，连环计！
他们先是利用上元夜，皇帝必然身在琼林苑这一点，判断出皇宫本部的守备，会处于最空虚的状态。
然后，通过内应，从防卫最薄弱的神武门，潜入宫中。
接着，再伪装成太监，想办法，在天一阁附近，制造混乱，引燃大火。
最后，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火吸引的时候，他们真正的目的，或许，根本就不是烧毁什么遗诏，而是……
制造一场，足以震动整个朝野，让皇帝，不得不低头的巨大混乱！
皇帝，最在乎的，是他的名声，是他皇位的正统性。
天一阁，收藏着无数前朝的典籍和皇家秘辛。一把火，烧掉的，不仅仅是书，更是大周朝的脸面，是皇帝的脸面。
如果，再让“先帝遗诏”的消息，在京城里，流传开来……
那么，即便是皇帝，也必须，投鼠忌器。
他不敢，再拿林漱母亲等人的性命，来冒险。因为，一旦林漱鱼死网破，将宫变真相，公之于众，那他这个皇位，也就坐不稳了。
“用一场滔天大火，逼皇帝上谈判桌。”李淳风一语道破了计划的核心，“用一个虚无缥缈的‘遗诏’，来换回，实实在在的人质。”
“好计策！”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个计划的精妙与狠辣。
“可是，”林漱提出了最关键的疑问，“你们，怎么能确定，那份遗诏，就一定在天一阁？万一，这只是一个陷阱呢？”
“小姐，遗诏，在不在，其实，并不重要。”
荆一的回答，让林漱，再次感到了震惊。
“重要的是，让皇帝相信，我们，有能力，拿到它，并且，毁掉它。”
“这，是一场心理的博弈。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谁的底牌，更让对方忌惮。”
“我们，赌的，就是皇帝，不敢拿他的皇位，来赌我们手中，到底有没有这张牌。”
林漱，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荆一说的，有道理。
这是一个，风险极高，但回报，也同样巨大的赌局。
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但赌赢了，就能，彻底扭转，眼前的死局。
“我明白了。”
林漱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就按你们说的办。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小姐请讲。”
“我要，亲自去。”
林漱的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行！”
荆一和李淳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反对。
“小姐，您是万金之躯，岂能，亲身犯险？”荆一急道，“此事，交给我等便可。您，只需在安全之处，静候佳音。”
“漱儿，胡闹！”李淳风的语气，更是严厉，“皇宫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清河镇的后厨吗？刀剑无眼，稍有差池，你让我，如何向你死去的父亲交代？”
“师伯，荆统领，你们听我说。”
林漱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异常的冷静。
“你们的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但，你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环——冯公公。”
“你们以为，他是个蠢货吗？今夜，第一楼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最重要的‘人质’，不翼而飞。他，会善罢甘休吗？”
“他一定会，疯了一样，全城搜捕。三日后的上元夜，整个汴京城，必然是，外松内紧。你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皇宫，难度，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你们，还有一个致命的破绽。”
“你们，都不认得，天一阁的内部结构。你们，也不知道，那些所谓的‘秘辛典籍’，究竟，藏在何处。”
“你们进去，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这样，暴露的风险，会大大增加。”
“那又如何？”荆一皱眉道，“我们的目的，只是放火制造混乱。”
“不。”林漱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只放一把火，是不够的。我们要做的，是让他，感到真正的‘痛’。”
“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烧的，不是什么藏书阁，而是……存放祭天大典所用礼器的‘奉先殿’呢？又或者，是存放皇家玉牒的‘宗正寺’呢？”
“哪一把火，对皇帝的打击更大？更能，让他方寸大乱？”
荆一和李淳风，都愣住了。
他们，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林漱走到桌边，将那张详尽的皇宫布防图，拉到自己面前。
她的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移动着。
她的脑中，仿佛有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
“神武门，太监服饰，救火……”
她喃喃自语，将所有的线索，在脑中，重新串联，组合。
忽然，她的眼睛，猛地一亮。
她的手指，停在了地图上，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角落。
“我知道，我们该去哪儿了。”
林漱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而又狡黠的笑容。
“我们，不去天一阁，也不去奉先殿。”
“我们去——御膳房！”
“御膳房？”
这一下，连李淳风，都感到，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没错，御膳房。”
林漱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专业”的光芒。
“你们想，上元夜，琼林苑大宴群臣。那么，宫中，最繁忙，最混乱，人员进出最复杂的地方，是哪里？”
“是御膳房！成百上千道菜肴，需要从那里，制作，然后，运送到琼林苑。这期间，会有多少采买的太监，试菜的宫女，传膳的小吏，进进出出？”
“我们，伪装成送菜的小太监，混进去。谁，会怀疑？”
“这……倒是个好办法。”李淳风点了点头。
“这，还只是第一步。”林漱的嘴角，微微上扬，“进入御膳房之后，我们，便有了，接近皇帝的，最佳机会。”
“琼林苑的宴席，分为内宴和外宴。内宴，是皇帝与皇亲国戚。外宴，是招待群臣。而所有给内宴，特别是给皇帝本人食用的菜肴，都必须，经过一个地方——尚食局。”
“尚食局，就在御膳房的旁边。那里，守卫会相对森严。但是，再森严，也挡不住，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食物中毒。”
林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李淳风和荆一，都感到有些不寒而栗的笑容。
“你们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我不需要刀，也不需要剑。我只需要，一点点，最不起眼的食材，就能，制造出一场，让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巨大‘灾难’。”
“我们，不需要放火，不需要硬闯。”
“我们，只需要，让皇帝，在万众瞩目之下，上吐下泻，人事不省。”
“到那时，整个皇宫，会乱成什么样子？冯公公，还有心思，去管什么人质吗？”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保住皇帝的性命，和封锁消息，稳定朝局。”
“而我们，就可以趁着这天赐的混乱，去救我们的人。”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窗外，那依旧在燃烧的，毕剥作响的火光。
李淳风和荆一，都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林漱。
他们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
她的心中，到底，还藏着多少，这样匪夷所思，却又，一环扣一环的，致命计划？
釜底抽薪，围魏救赵。
不，这己经不是围魏救赵了。
这是，首捣黄龙，擒贼擒王！
“你……你打算，给皇帝下毒？”李淳风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师伯，你错了。”林漱摇了摇头，纠正道，“我不是下毒。”
“我只是，利用一些，食物相克的原理，给他，制造一点小小的‘麻烦’。”
“比如，海味与水果同食，会引起腹泻。比如，用未经处理的豆角，可以让人，产生幻觉。”
“这些，都不是毒。但加在一起，却比任何毒药，都更有效，也更，难以察觉。”
“事后，就算太医来查，也只会得出，陛下，是‘食滞之症’的结论。”
“届时，陛下龙体违和，上元宴，被迫中止。宫中，必然大乱。”
“冯公公，为保万全，定会将我娘他们，转移到，更安全，也更隐蔽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十有八九，就是，他自己的老巢——”
“内厂！”
“只要，我们能提前，摸清内厂的所在。便可趁乱，将人，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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