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厉喝如九天惊雷，裹挟着合体期大能的无边怒火，瞬间撕裂了山脚下清晨的宁静。恐怖的威压自天穹倒灌而下，让整片山林都为之失色，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琉璃，沉重得令人窒息。
凌漱玉的身影如瞬移般出现在柳清漪面前，她那双平日里雍容华贵的凤眸，此刻却充斥着血丝与难以置信的痛心。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柳清漪身上，从那件针脚粗糙的布衣，到发间那根平平无奇的木簪，每一处细节都像一根根钢针，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这是玲珑圣地万年不遇的麒麟女，是她倾注了无数心血与期望的唯一传人，是整个宗门未来的希望。她本该身着云霞织成的霓裳羽衣，佩戴蕴含道韵的七宝琉璃簪，在圣地接受万众敬仰，而不是在这里，在这荒山野岭，穿着一身连外门弟子都不屑一顾的粗布麻衣，宛如一个任人差遣的卑微侍女。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混合着极致的心疼，自凌漱玉心底轰然爆发。
“清漪，告诉为师，是谁？是谁敢如此辱你！”凌漱玉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那传说境界的恐怖气息不受控制地逸散开来，压得周围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跟在她身后的几位太上长老更是个个怒发冲冠。
“圣女殿下！你乃我玲珑圣地万古之尊，何人敢将你视作奴仆！说出他的名字，老身今日便要让他神魂俱灭，宗门传承化为飞灰！”一位脾气最为火爆的红袍长老厉声喝道，杀意凛然。
柳清漪面对着师尊和长老们那一张张熟悉而又关切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下一刻，这股暖流就被无边的恐慌与冰冷所取代。
不，不是这样的！师尊，长老们，你们全都误会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该如何解释？告诉他们，自己身上这件粗布衣，是先生院中那棵悟道茶树的叶子纤维织成，每一缕都蕴含着大道真意？告诉他们，头上这根木簪，是先生用那株先天灵根桃木的枝丫随手削成，内蕴一丝不朽神性？
告诉他们，自己不是被奴役，而是在侍奉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而这份“杂役”的工作，是自己梦寐以求，甚至不惜赌上一切才换来的无上机缘？
这种话，说出去谁会信？他们只会认为自己被奸人所惑，心智失常。
而一旦他们对先生生出任何不敬的念头，甚至做出任何不敬的举动，那后果……柳清漪根本不敢去想。大衍皇朝与天机宗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师门，也走上那条覆灭之路！
“师尊！各位长老！”柳清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急切地向前一步，挡在了众人与无忧居的方向之间，语气充满了恳求，“请听弟子一言，事情……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红袍长老怒极反笑，“那你告诉我们，是哪样？难道你穿着这身衣服，是在体验民间疾苦，磨砺道心吗？清漪，你休要为那贼人辩解，你定是受了他的胁迫！”
一旁的紫月，从凌漱玉等人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人便如坠冰窟。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群气息强大、杀气腾腾的玲珑圣地高层，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她的灵魂都在颤抖，不是因为畏惧凌漱玉的传说境界，而是因为恐惧。
为玲珑圣地这群……无知者而恐惧！
完了。
这是紫月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座看似平凡的茅草屋里，住着的是一尊何等伟岸，何等不可揣测的存在。那是一位连太乙神金都可以拿来当箱子，连先天灵液都可以拿来当水喝的至善神祇。
而现在，玲珑圣地的人，竟然……要为了“圣女受辱”这种可笑的理由，去问罪那位存在？
这不是提着灯笼上茅房，这是抱着神雷去炸粪坑——自寻死路，还要遗臭万年！
紫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想要立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她的理智又告诉她，如果自己现在走了，玲珑圣地一旦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蠢事，自己和万象楼，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毕竟，是她将厚礼留在此地，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这场误会的一个小小引子。
“师尊，弟子没有受人胁迫，这一切都是弟子自愿的！”柳清漪见长老们越说越激动，心急如焚，她只能用最坚定，最诚恳的语气说道，“能留在这里，是弟子三生有幸，是弟子此生最大的机缘！”
“机缘？”凌漱玉看着自己爱徒那副“执迷不悟”的模样，心痛得无以复加。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声音变得沙哑而沉痛，“清漪，你告诉为师，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需要你抛弃圣女的尊严，在此为人端茶倒水，洒扫庭院？”
就在这时，一位眼尖的长老，注意到了柳清漪递给紫月，又被紫月推拒的那个乾坤袋。
“那是什么？”长老指着乾坤袋，冷声质问道，“莫非是那人嫌弃我等圣地的礼物太过寒酸，将你赶下山来，命你物归原主？”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乾坤袋上。
凌漱玉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如果说，奴役圣女是对玲珑圣地尊严的践踏，那么，退回礼物，就是对玲珑圣地脸面的无情抽打！
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柳清漪心中一咯噔，暗道不好。她万万没想到，长老们竟然会从这个角度去理解。
她连忙解释道：“不，不是的！这些礼物是这位紫月姑娘留下的，先生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漱玉冰冷的声音打断了。
“够了。”
凌漱玉缓缓睁开双眼，那双凤眸之中，所有的痛心与焦急，都己褪去，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绝。
身为圣主，她不能再任由宗门的颜面，被人如此践踏。
她不再看柳清漪，而是将目光，缓缓地，投向了那条通往山顶的，被云雾笼罩的小径。
“清漪，你先过来。”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为师知道，你或许有你的苦衷。但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跟我们回去。”
“至于这位……藏头露尾的‘高人’。”
凌漱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股足以冻结神魂的恐怖杀机，缓缓升腾。
“他既然敢如此折辱我玲珑圣地的圣女，那他，就必须给我玲珑圣地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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