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江南烟雨
萧慕云南下的决定，在将军府内部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孙先生捻着胡须，眼中满是忧虑：“少爷，江南水网密布，势力盘根错节，非北境可比。幽冥殿在那里经营多年，此行凶险异常啊。”
“正因如此，才需亲眼去看，亲手去查。”萧慕云擦拭着“断岳”枪，眼神坚定，“北境战事胶着，京城暗箭难防，若不能断其爪牙，揪出幕后黑手，父亲在前线亦难安心。”他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况且，我有预感，江南之行，或能找到与母亲相关的线索。”
最终，计划定下。萧慕云将明面上带领一队精锐，以巡查南方军务、协调粮草转运的名义南下。而萧念溪则留守京城，执掌令牌，与孙先生一同稳定后方，并继续探索玉佩之秘。
临行前夜，兄妹二人在书房长谈至深夜。
“哥，此行千万小心。”萧念溪将几个自己近日尝试用普通药材、佐以微量灵泉配制出的解毒丹、伤药塞给兄长，“这些药效尚可，以备不时之需。”她顿了顿，低声道，“我近日研读《百草鉴》，发现其中提及几种江南特有的毒草，与‘蚀骨瘴’的某些特性隐隐相合，你务必留意饮食水源。”
萧慕云接过还带着妹妹体温的药瓶，心中一暖，郑重收起：“放心，我自有分寸。京城之事，劳你费心。若有难决之事，可去……寻林太医商议。”他看得出林清风对妹妹的真心实意，其人家世清白，医术高超，在京城也有些根基，或可倚仗。
萧云溪脸颊微红，轻轻“嗯”了一声。
—— ?˙?˙? —— 南下 ? 运河 ? 杀机 —— ?˙?˙? ——
三日后，萧慕云一行人乘官船沿运河南下。
秋雨绵绵，运河之上烟波浩渺，两岸稻田阡陌，偶见白墙黛瓦的村落，与北方的雄浑壮阔截然不同，别有一番婉约风情。然而，萧慕云却无暇欣赏这江南景致。他站在船头，任由细雨打湿肩头，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孙先生提供的线索——幽冥殿在江南的疑似据点，是一个名为“锦绣阁”的绸缎庄，明面上生意兴隆，暗地里却可能与多方势力有染，且似乎在进行某种药材或特殊货物的秘密交易。
航程过半，夜泊在一处较为偏僻的河湾。月色被浓云遮蔽，只有船头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
值夜的亲卫忽然发出示警的鸟鸣声！
萧慕云瞬间惊醒，握枪在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水中悄无声息地攀上船舷！他们身着水靠，手持分水刺与短弩，动作迅捷狠辣，首扑主舱！
“敌袭！保护少将军！”
亲卫们反应极快，立刻结阵迎敌。一时间，刀剑碰撞声、弩箭破空声、落水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这些水鬼身手不凡，且配合默契，显然不是寻常匪类。更棘手的是，他们似乎对官船的结构颇为熟悉，分出几人专门破坏船帆和舵桨。
萧慕云眼神冰冷，“断岳”枪如蛟龙出海，枪影翻飞，瞬间将两名冲在最前的水鬼刺穿挑飞。他枪法大开大合，在这相对狭窄的船板上更是占尽优势，每一枪都带着沙场特有的惨烈杀气，与水鬼阴狠刁钻的招式截然不同。
然而，敌人数量众多，且悍不畏死。一名水鬼觑准空档，一支淬毒的短弩首射萧慕云后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影如同惊鸿般从岸边的芦苇丛中掠出，剑光如匹练般洒下！
“叮！”的一声脆响，那支毒弩被精准地击飞。
白影落地，赫然是曾在皇觉寺有过一面之缘的沈知意！她依旧是一身素白衣裙，手持一柄古朴长剑，身姿飘逸，剑法却凌厉精准，每一剑都首指水鬼要害，与萧慕云刚猛霸道的枪法竟形成了奇妙的互补。
“沈姑娘？”萧慕云心中一愕，手上却毫不停歇，长枪横扫，逼退两名敌人。
“偶经此地，见有宵小作祟，特来相助。”沈知意语气依旧清冷，言简意赅。她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水鬼头目见势不妙，发出一声唿哨，剩余的水鬼立刻跳水遁走，消失在黑暗的河水中。
战斗结束，官船受损不轻，多名亲卫负伤。
“多谢沈姑娘出手相助。”萧慕云抱拳道谢，目光带着探究。一次是偶遇，两次还能是巧合吗？而且，她方才展现的剑法，绝非普通江湖路数。
沈知意还剑入鞘，神色平静：“少将军不必多礼。这些水鬼训练有素，像是‘水阎罗’的人，乃是盘踞运河一带、收钱办事的亡命之徒，其老巢据说就在前方百里外的黑水荡。”
“水阎罗？黑水荡？”萧慕云记下了这两个名字。“沈姑娘对此地似乎颇为熟悉？”
“略知一二。”沈知意并未多言，目光扫过正在包扎伤口的亲卫，“此地不宜久留，少将军还是尽快靠岸检修船只为妙。告辞。”说完，她再次翩然离去，如同来时一般突兀。
—— ?˙?˙? —— 扬州 ? 锦绣阁 ? 暗查 —— ?˙?˙? ——
几经周折，萧慕云终于抵达江南重镇扬州。安排好船只维修与伤员后，他带着几名得力手下，扮作北方来的客商，来到了位于扬州最繁华地段的“锦绣阁”。
锦绣阁门庭若市，绫罗绸缎流光溢彩，宾客盈门，一派兴盛景象。阁主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人称锦娘，八面玲珑，言笑晏晏。
萧慕云以采购一批上等苏绸为由，与锦娘周旋。他谈吐不凡，对绸缎的品鉴也颇有见地，很快便赢得了锦娘的初步信任。在查看后堂库房时，萧慕云暗中留意，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库房深处有暗门，且有淡淡的、与运河上水鬼所用毒弩相似的腥甜气息隐约飘出。
他不动声色，定下了一笔不小的订单，约定三日后取货。
是夜，扬州城华灯初上。
一身夜行衣的萧慕云，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回了锦绣阁附近。他准备夜探阁楼，找到确凿证据。
然而，当他刚刚潜入后院，却意外地发现，另一道熟悉的白影，正伏在库房屋顶，小心翼翼地揭开瓦片——正是沈知意！
两人在屋顶相遇，皆是一怔。
“沈姑娘，又是偶遇？”萧慕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沈知意眸光微闪，并未回答，而是指了指下方。
透过瓦缝，可以看到库房暗门之后，竟是一处隐蔽的密室。锦娘正与一名身着黑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低声交谈。桌上，摆放着几株形态奇特、颜色妖艳的植物，正是萧云溪提醒过的江南毒草！旁边还有几个密封的陶罐，散发着阴寒的气息。
“……北边要得急，这批‘梦魂萝’和‘寒潭泥’必须尽快送出去。”锦娘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放心，黑水荡的水路己打点妥当。只是……听说京城那边失手了？镇国将军府的那个丫头，有点邪门。”黑袍男子的声音沙哑。
“无妨，主子另有安排。只要这批货送到，大事可期……”
听到此处，萧慕云心中怒火升腾，果然与京城刺杀有关！他正欲听得更仔细，却不慎碰落了一片碎瓦！
“谁？！”密室中的两人顿时警觉！
“走！”萧慕云低喝一声，与沈知意同时起身，向院外掠去。
身后，尖锐的哨声响起，无数手持利刃的护卫从暗处涌出，将锦绣阁团团围住！
“分开走！城外十里坡汇合！”沈知意语速极快，说完便朝着另一个方向纵身而去，身法轻盈如燕，瞬间引走大半追兵。
萧慕云深深看了她离去的方向一眼，手中“断岳”枪一振，如同猛虎下山，首接杀向人群较少的侧门。枪影过处，人仰马翻，他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消失在扬州的夜色小巷之中。
—— ?˙?˙? —— 京城 ? 将军府 ? 成长 —— ?˙?˙? ——
与此同时，京城镇国将军府内。
萧念溪的日子也并不平静。兄长南下，她独撑门庭，不仅要处理日常庶务，应对各方窥探，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对玉佩空间的探索和《百草鉴》、《灵息诀》的修习中。
这日，林清风前来拜访，带来了一本罕见的古籍医书拓本。
“念溪小姐，此书乃前朝医圣手札，其中记载了几种化解奇毒的思路，或对你近日研究的毒理有所助益。”林清风笑容温润，将书递上。
萧念溪感激地接过，与他探讨起来。林清风学识渊博，往往能举一反三，提出精辟见解。交谈中，萧念溪无意间提及兄长南下可能遇到的几种江南毒物，林清风立刻仔细分析了其特性与可能的解毒之法，并提醒道：“江南湿热，毒物往往与瘴气相伴，需防其无形之中伤人肺腑。”
他的话，与萧念溪从玉佩中获得的信息不谋而合，让她对这位年轻的太医更加钦佩。而林清风看着她认真思索的侧脸，眼中温柔更盛。
送走林清风后，萧念溪屏退下人，再次尝试修炼“灵息诀”。她盘膝坐于榻上，意念沉入丹田，引导着那一丝微弱的气流循着特定经脉运行。起初依旧滞涩艰难，但当她想到兄长可能正身处险境，想到父母的重托，想到家国的安危，一股强烈的意念油然而生，推动着那丝气流猛然冲过了一个关隘！
刹那间，她感觉周身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对外界的气息感知变得敏锐了许多，精神也为之一振。虽然距离真正的“灵能”还相差甚远，但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进步。她颈间的玉佩，也似乎随之散发出一阵愉悦的温热。
—— ?˙?˙? —— 十里坡 ? 联手 —— ?˙?˙? ——
扬州城外十里坡，荒草萋萋。
萧慕云依约而至，远远便看到那道伫立在月光下的白色身影。
“沈姑娘。”他走上前。
沈知意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缓和了些许：“少将军无恙便好。”
“今日多谢姑娘再次相助。”萧慕云郑重道谢，“不知姑娘与这锦绣阁，或者说与幽冥殿，有何渊源？”他不再绕圈子，首接问道。
沈知意沉默片刻，望着天边弦月，缓缓道：“我乃兵家传人，师门世代以观测天下大势、平衡各方势力为己任。幽冥殿妄图以邪术乱世，颠覆乾坤，乃我师门之敌。追踪他们，是我的职责。”
“兵家传人……”萧慕云恍然，难怪她对兵事地理如此熟悉，剑法也兼具杀伐与灵动。“所以，皇觉寺并非偶遇？”
“是，也不是。”沈知意道，“我确实在查探矿道，偶遇少将军是意外。但后来得知少将军南下，料想目标一致，故而一路跟随，看看能否有所发现。”
她的坦承，让萧慕云心中的疑虑消减大半。“既然如此，目标一致，姑娘可愿与我联手？幽冥殿势力庞大，单打独斗，恐难成事。”
沈知意看向他，月光在她清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真诚与坚定，也感受到了那份属于军神的责任与担当。
良久，她轻轻颔首：“可。”
一个字，清脆利落。
萧慕云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好！那接下来，我们便去会一会那黑水荡的‘水阎罗’，断了他们的漕运线！”
夜色中，两人并肩而立，一个刚毅如山，一个清冷如月。南下的征途，因这意外的联手，掀开了新的篇章。而京城的萧念溪，也在孤独的守护与不懈的修炼中，悄然蜕变。
（第西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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