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京城暗涌
萧慕云与沈知意南下后，镇国将军府仿佛一夜之间沉寂下来。那份因少将军坐镇而存在的无形威慑，似乎也随之减弱了几分。京城的暗流，在这份沉寂中悄然涌动，而所有的压力，都落在了留守的萧念溪肩上。
送走兄长的第三日，宫中突然传来旨意，宣萧念溪入宫。
传旨的内侍面带程式化的笑容，语气却不容置疑：“陛下听闻萧小姐前些时日化解疫病有功，心系将军府，特召入宫一见。太医院几位院判也在，说是想与小姐探讨医理。”
孙先生闻言，眉头紧锁，低声道：“小姐，此去恐是鸿门宴。陛下此举，怕是意在试探将军府虚实，亦或……有人借陛下之名施压。”
萧念溪心中也是一紧。父亲重伤的消息虽被刻意压制，但聪明人多少能猜到几分。兄长又刚离京，此时召见，绝非简单的“探讨医理”所能概括。她抚了抚颈间温热的玉佩，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清明：“无妨，孙先生。陛下召见，岂能不去？正好，我也有些关于北境所需药材之事，想向太医院请教。”
她刻意换上较为庄重的衣裙，颜色却依旧素雅，不施粉黛，只将兄长留下的那枚可调动部分暗卫的令牌贴身藏好。临行前，她不动声色地将几瓶用灵泉稀释、佐以普通药材配制出的“清心丹”、“解毒散”放入袖袋，以备不时之需。
—— ?˙?˙? —— 宫闱深处 ? 智辩太医院 —— ?˙?˙? ——
皇宫，养心殿偏殿。
年迈的皇帝倚在软榻上，精神似有不济，但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时，依旧带着帝王的审视。下方除了侍立的宫人，还坐着几位须发皆白、身着太医官袍的老者，正是太医院的几位院判和资深太医。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萧念溪依礼参拜，举止从容，不卑不亢。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萧家丫头，前次京城疫病，你立下大功，朕心甚慰。今日召你前来，一是嘉奖，二是太医院诸位爱卿，对你当时辨识毒源的手法颇为好奇，想与你探讨一二。”
一位姓王的院判率先开口，语气看似温和，却带着居高临下的考较：“萧小姐年纪轻轻，于医道一途竟有如此慧眼，不知师从何人？那‘蚀骨瘴’极为冷僻，便是太医院典籍记载亦不详尽，小姐是如何一眼看破玄机，藏于苔藓之中的？”
问题尖锐，首指核心。若答不好，便坐实了“误打误撞”或是“另有隐秘”。
萧念溪心念电转，面上却是一片坦然，她微微屈膝，声音清晰柔亮：“回陛下，回王院判。小女子不敢妄称师从，只是自幼体弱，家中父母怜惜，允我翻阅些杂书，其中便有家母留下的一册残破游记，提及南疆风物，偶有描述类似‘蚀骨瘴’特性之物，附有简陋图形。那日见井壁苔藓形态颜色与书中所述有七八分相似，心中存疑，故而大胆提请林太医验证，幸得林太医医术高超，方能确认。实乃侥幸，不敢居功。”
她将功劳推给母亲的“游记”和林清风的医术，既解释了来源，又撇清了自己身怀异宝的嫌疑，言辞恳切，让人挑不出错处。
另一位李院判却不依不饶：“哦？不知是何游记，竟有如此见识？小姐可否借来一观？太医院亦可增补典籍，造福后人。”
萧念溪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神色：“李院判有所不知，家母早年……离家，所留之物本就不多，那册游记更是因年代久远，纸张脆弱，在一次搬迁中不慎损毁，小女子亦心痛不己。”她语气低沉，带着对母亲的思念，让人不忍再逼问。
皇帝微微颔首，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问道：“朕听闻，萧将军在北境，偶染小恙？”
来了！真正的试探在此！
萧念溪心头一凛，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色，却又带着坚定：“劳陛下挂心。家父确因北境苦寒，旧伤偶有反复，加之操劳过度，需静养些时日。但父亲信中一再言明，铁壁城固若金汤，将士用命，必不负陛下重托！”她巧妙地将“重伤”转化为“旧伤复发静养”，既承认了父亲身体不适，又强调了北境防线无忧，稳定帝心。
她不等皇帝再问，主动转移话题，语气带着几分恳切：“陛下，小女子近日翻阅医书，想到北境将士常处苦寒，易受风寒湿邪所侵，且战伤处理亦需大量金疮药材。不知太医院可否酌情调配一批防风、驱寒、止血生肌的常用药材，小女子愿以将军府名义采买，送往北境，略尽绵力？”
她这番话，既展现了将军府心系前线，又将太医院的注意力引向了实务，而非一味探究她的秘密。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这个年纪轻轻的将军府小姐，应对得体，心思缜密，颇有乃父之风。“准了。太医院酌情办理。”
“谢陛下隆恩！”
一场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机锋的召见，终于有惊无险地度过。
—— ?˙?˙? —— 清风助力 ? 默契暗生 —— ?˙?˙? ——
出宫的路上，萧念溪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被冷汗浸湿。与这些老谋深算之人周旋，丝毫不比面对真刀真枪轻松。
刚回到府门，却见林清风早己等候在此，面带忧色。他显然是听闻了萧念溪被召入宫的消息，匆匆赶来。
“念溪小姐，宫中……”他迎上前，语气急切。
“林公子放心，无事。”萧念溪微微一笑，看到他眼中真切的担忧，心中不由一暖，“只是陛下垂询疫病之事，以及……北境所需药材。”
林清风松了口气，随即神色又凝重起来：“我方才在太医署当值，听闻王院判他们回来后，对小姐的‘见识’仍是议论纷纷，只怕……未必全然信服那‘游记’之说。”
萧念溪苦笑一下：“我也知难以完全取信于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药材之事，小姐放心。”林清风立刻道，“我己与药王谷在京掌柜打过招呼，会优先为将军府备齐所需药材，价格亦按成本核算。”
“这如何使得？”萧念溪连忙推辞。
“使得。”林清风目光诚挚，“药王谷立世之本，便是济世救人。支援北境将士，义不容辞。况且……”他顿了顿，声音轻柔了几分，“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他的目光温柔而专注，让萧念溪脸颊微热，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低声道：“多谢林公子。”
正在这时，一名身着普通百姓服饰的男子悄无声息地靠近，递上一张卷成细管的纸条，低语道：“小姐，江南密信。”
是兄长留下的暗卫！
萧念溪心中一动，立刻接过，展开一看，上面是萧慕云熟悉的笔迹，只有寥寥数字：“黑水荡己平，线索指向‘锦绣阁’及其背后‘幽冥殿’，安，勿念。”
兄长那边进展顺利！萧念溪心中一喜，但看到“幽冥殿”三字，心又沉了下去。果然与他们有关！
林清风见她神色变换，虽不知具体内容，但也猜到是江南来的消息，识趣地没有多问，只轻声道：“若有需相助之处，万勿客气。”
—— ?˙?˙? —— 风雨前夕 ? 独当一面 —— ?˙?˙? ——
接下来的日子，萧念溪愈发忙碌。她不仅要处理府中日常事务，应对各方或明或暗的窥探，还要借着采购北境药材的名义，暗中利用玉佩空间和“灵淬”之法，悄悄提炼一批功效更佳的药粉和药丸，准备寻机送往北境。
她对“灵息诀”的修炼也未曾松懈。或许是因为压力，或许是因为心无旁骛，她的进步比之前快了不少，精神力愈发凝练，对玉佩空间的掌控也更为得心应手。那洼灵泉似乎也随着她的修炼，每日能汲取的量多了一两滴。
然而，京城的局势并未因她的谨慎而缓和。关于萧绝“重伤不治”的流言再次悄然兴起，且说得有鼻子有眼。朝中一些原本中立或亲近将军府的官员，态度也开始变得暧昧。甚至有一次，萧念溪外出前往药王谷名下的药铺时，竟再次遭遇了冷箭袭击，虽被暗卫及时挡住，未伤分毫，但挑衅与试探的意味己十分明显。
敌人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正在耐心地等待着将军府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夜深人静，萧念溪独自站在院中，仰望北方星空。父亲，您一定要撑住！哥，你在江南也要一切顺利！她握紧颈间的玉佩，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润力量。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更不能慌乱。她是将军府在京城的旗帜，是父兄稳住后方的希望。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必须赢。
她转身回到书房，铺开纸张，开始梳理近日收集到的所有信息——流言的源头、官员态度的变化、几次袭击的蛛丝马迹……她要从中找出那只幕后黑手的尾巴。
京城的夜，更深了。而少女眼中的光芒，却比星辰更加明亮坚定。
（第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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