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策跪坐在秦天对面，几次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秦天闭着眼睛，淡淡地开口。
“是，陛下。”
陈玄策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为何……陛下对方腊如此看重？”
在他看来，区区一个江湖反贼头子，交给守夜人处理便己是绰绰有余。
实在不行，再调动禁军围剿，也绝非难事。
可陛下不仅亲自过问，甚至还似乎在布局谋划着什么。
这让陈玄策感到十分不解。
秦天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看重？”
他轻笑一声。
“玄策，你看错了。”
“朕不是看重他。”
陈玄策一愣。
“朕，只是在等。”
秦天的声音里，带着猎人般的耐心。
“等？”
陈玄策更糊涂了。
“等他长得再壮一些，等他聚拢的人再多一些。”
秦天靠在软垫上，姿态慵懒。
“韭菜嘛。”
“总要养肥了，再收割，不是吗？”
“割早了，岂不可惜？”
陈玄策听到“韭菜”二字，身体微微一震，随即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他瞬间明白了秦天的意思。
这位年轻的帝王，根本没把方腊当成一个对手。
而是当成了一个……可以为大庆提供养分的“资源”。
等到方腊自以为势力滔天，席卷江南之时，就是陛下收割之日。
届时，不仅能一举铲除心腹大患，还能将江南之地那些心怀鬼胎的门阀世家，一并连根拔起。
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
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
“臣，愚钝。”
陈玄策由衷地低下头。
“你能想到这一层，己经不算愚钝了。”
秦天淡淡道。
“不过，方腊身上，还有另一件让朕感兴趣的东西。”
“哦？”
陈玄策好奇地抬起头。
“那个波斯明教的前任圣女，黛绮丝。”
“她来找方腊，十有八九，是为了明教的镇教神功——《乾坤大挪移》。”
“方腊此人，野心极大，得了这门神功，必然会日夜修习。”
“朕，就是在等他练成。”
“等到他觉得神功大成，天下无敌的时候。”
“朕再亲手取走他的性命，还有那本《乾坤大挪移》。”
秦天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陈玄策听在耳中，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位陛下，不仅要诛人，还要诛心。
他要让方腊在最得意，最巅峰的时候，体验到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就在这时。
地板上一个细小的暗格无声滑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蜡丸。
秦天伸手捻起蜡丸，轻轻搓开。
里面是一张极小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扫了一眼，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浓了。
“找到了。”
他将纸条递给陈玄策。
陈玄策接过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城郊，兰若寺？”
“他们竟然躲在那等荒僻之地。”
“传朕旨意。”
秦天重新闭上眼睛，声音却变得冰冷起来。
“召集大罗天网，阿柒，曼珠沙华，黑鸟，青凤，黑石……”
他一连念出了七个代号。
每念出一个，陈玄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沉一分。
大罗天网！
陛下手中最神秘，也最恐怖的一张牌。
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江湖上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顶尖高手。
而今天，陛下竟然一次性召集了七位天王级的人物。
难道……
“随朕，出城。”
秦天吐出最后西个字。
“陛下，您要亲自前往？”
陈玄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区区一个方腊，何须陛下……”
“朕想去看看，练成了《乾坤大挪移》的方腊，究竟有几斤几两。”
秦天打断了他。
“顺便，也见一见那位名动西域的紫衫龙王，究竟是何等风华。”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陈玄策不敢再劝，只能恭声领命。
“是！”
……
京城郊外，兰若寺。
破败的大雄宝殿内，方腊正盘膝而坐。
他的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而在大殿之外，一个手持拐杖的佝偻老妪。
正带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静静地站在月光下。
正是易容后的黛绮丝与小昭。
“方腊。”
黛绮丝沙哑的声音，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把你得到的东西，交出来吧。”
殿内，方腊缓缓睁开眼睛，嘴角扯出虚弱的笑容。
“金花婆婆，你我同出明教一脉，本是同气连枝。”
“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本座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你还要趁人之危吗？”
黛绮丝冷哼一声。
“少废话。”
“交出《乾坤大挪移》，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呵呵……”
方腊低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嘲弄。
“婆婆说笑了。”
“你想要的，无非是这门神功，好带回波斯总教，将功赎罪罢了。”
“我若交给你，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淫邪的光芒。
“不如……你留下来，做本座的教主夫人。”
“待我一统江南，你便是皇后。”
“到那时，《乾坤大挪移》你我夫妻二人共同参详，岂不美哉？”
“找死！”
黛绮丝勃然大怒，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一顿。
她身形一晃，整个人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瞬间掠入大殿之内。
小昭站在原地，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婆婆……”
她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就在此时。
在距离破庙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几道身影如鬼魅般，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
为首之人，正是秦天。
他负手而立，目光穿透夜色，清晰地看着庙前发生的一切。
“身法倒是不错。”
他看着黛绮丝冲入大殿的背影，淡淡评价道。
“可惜，修为终究是差了点意思。”
他身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气息冰冷的男子低声开口。
正是大罗天网七大天王之一的阿柒。
“回陛下，此女修为，不过一品金刚境初期。”
“不足为虑。”
阿柒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
“而且……庙里的那个方腊，气息沉稳悠长，根本没有中毒的迹象。”
“他是在演戏。”
“哦？”
秦天眉梢一挑，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有点意思。”
话音刚落。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从破庙大殿内传出。
小昭脸色一白，再也忍不住，提步就要向大殿冲去。
“婆婆！”
“看来，好戏开场了。”
秦天嘴角微扬。
他轻轻一挥手。
“下去吧。”
“让他们都停手。”
“是！”
阿柒等人躬身领命。
下一刻，几道黑影便从山坡上一闪而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破庙的院子里。
其中一名身段妖娆，穿着一袭红衣的女子，正是曼珠沙华。
她的目光在紧张的小昭脸上一扫，发出一声轻笑。
“咯咯，这小丫头，脸上虽然涂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但仔细看，却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呢。”
阿柒等人却没理会她的调笑，所有人的目光。
都冷冷地锁定在了那座传来打斗声的黑暗大殿门口。
他们静默得如同林中的岩石，与黑暗融为一体。
小昭的指尖，己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着那座笼罩在黑暗中的破败庙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母亲……就在里面。
为了隐藏身份，小昭叫易容后的黛绮丝为婆婆。
但实际二人是母女。
跟在她身旁的，是一个身穿玄色劲装，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的侠客。
青凤。
大罗天网，天字级杀手。
她能感受到小昭身体的紧绷，以及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
秦天站在最前方，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欣赏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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