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整整三个时辰。
从黄昏等到夜深。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她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她堂堂蒙元汝阳王府的郡主，金枝玉叶，下嫁于此，竟在大婚之夜独守空房。
“呵。”
一声冷笑，从她红唇间溢出。
她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从草原到中原，她赵敏何曾受过这等闲气。
可偏偏，她无从发作。
良久。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
脸上的寒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静。
她错了。
她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在这皇宫里至少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现在看来，她想得太简单了。
在这个地方，没有秦天的允许，她什么都不是。
赵敏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她不想待在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宫殿里。
赵敏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身影几个起落，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皇宫很大。
赵敏施展轻功，如一只黑夜中的狸猫，在宫殿的屋顶上穿行。
她没有目的，只是想随意走走，散一散心中的郁结。
忽然。
一阵极轻微的破空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咻。
咻。咻。
那声音很特别，不像是寻常的兵器挥舞。
作为一名三品武者，赵敏对这种声音极为敏感。
她心中一动，循着声音的方向悄然掠去。
很快，她在一处偏僻的御花园角落停下了脚步。
月光下。
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练剑。
那是一个女子。
身形高挑，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劲装，脸上蒙着一条白布，遮住了双眼。
是个盲女？
赵敏心中闪过讶异。
可下一秒，她的目光，便被那女子手中的剑，以及她的剑法，彻底吸引了。
那是一柄很奇特的剑。
在女子的手中，它时而如狂风骤雨，剑光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
太快了。
赵敏甚至看不清剑的轨迹，只能看到一片片残影。
更让她心惊的是。
那盲女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了极致。
她脚下的落叶，随着她的剑势飞舞，却没有任何一片被剑锋所伤。
她的剑，仿佛长了眼睛。
不，比眼睛看得更清楚。
这是一种对周围环境，对气流，对杀机，达到极致入微的感知。
这等剑法，这等境界……
赵敏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急促。
她自问武功不弱，在蒙元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可与眼前这个盲女相比。
无论是剑法还是境界，都差了不止一筹。
不知过了多久。
月下的白衣女子，收剑而立。
那柄软剑在她手腕一抖之下，化作一条银色的腰带。
“阁下看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
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带感情。
赵敏心中一凛。
她自认隐匿功夫不错，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她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大大方方地落在女子面前。
“好俊的剑法。”
赵敏由衷地赞叹道。
“我叫赵敏。”
“罗刹。”
那盲女微微侧头，将蒙眼的布条去下。
“你……不是盲女？”
“只是屏蔽视觉测试自己。”
她的回答，简单干脆。
罗刹？
赵敏想起来了。
大内黑龙六卫。
秦天身边最神秘，也最强大的六个影子护卫。
传闻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宗师级别的高手。
而罗刹，正是其中之一。
原来是她。
赵敏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
既然那些宫女太监靠不住，那如果能拉拢到这样一位顶尖高手呢？
“原来是黑龙卫的高手，失敬。”
赵敏脸上露出笑容，显得亲和了许多。
“我自幼习武，也练过几年剑，只是远不及你。”
“不知……罗刹姑娘，可否愿意指点我一二？”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
对于真正的高手，她从不吝啬自己的尊重。
罗刹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思考。
就在赵敏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
“可以。”
罗刹点了点头。
赵敏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那便多谢了。”
她趁热打铁，继续问道。
“罗刹姑娘，以你的剑法，在这皇宫之中，想必己是顶尖了吧？”
这是试探。
也是想摸清楚这皇宫里，到底藏了多少高手。
罗刹摇了摇头。
“不是。”
“哦？”赵敏来了兴趣，“那这宫里，用剑最强的人是谁？”
罗刹的脸，转向了皇宫深处，那个灯火通明的方向。
乾清宫。
那是皇帝的寝宫。
“是陛下。”
罗刹的声音，依旧平淡。
“陛下的剑法，深不可测。”
“若论剑道，当可与传说中的剑仙相提并论。”
剑仙？
赵敏听到这两个字，先是一愣。
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差点笑出声来。
开什么玩笑。
秦天？那个传闻中体弱多病，沉迷于炼丹问道的皇帝？
他的剑法能和剑仙比？
这罗刹，要么是在拍皇帝的马屁。
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
一个整天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的君王。
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剑，又能有多高的修为？
赵敏自己是三品武者，她很清楚武道一途的艰难。
秦天？
他能有五品修为，都算是天赋异禀了。
大概率，还不如自己呢。
想到这里，赵敏看着罗刹的眼神，不禁带上了玩味。
这个剑客，虽然剑法高绝，但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的人，才更容易被拉拢，被利用。
“是吗？”
赵敏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那朕……倒真是要找个机会，好好向陛下了。”
她嘴上这么说。
心里却己经给秦天的武道修为，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以及，一个不屑的标签。
次日清晨。
一顶软轿在宫道上平稳前行。
轿内，赵敏端坐着。
她第一次以皇妃的身份，前往神武阁向那位大庆皇帝请安。
轿帘被风轻轻吹起一角，露出了外面红墙黄瓦的一瞬。
庄严，肃穆，浩瀚。
这是皇宫给她的第一印象。
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座王府，都要宏伟得多。
引路的太监走在轿旁，步履无声，气息沉稳。
赵敏的目光在他身上掠过。
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个高手。
但具体有多高，她却看不透。
这让她心中多了凝重。
一个引路的太监，都有如此修为。
那位传说中的年轻皇帝，身边又该是何等的光景。
很快，神武阁到了。
太监停下脚步，躬身道。
“娘娘，陛下就在里面，请。”
赵敏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莲步轻移，走下软轿。
神武阁外，没有任何侍卫。
只有两个小太监垂手立在门边，神情木然。
赵敏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她迈步踏入殿中。
一道身影，背对着她，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山河社稷图前。
赵敏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她的呼吸，也随之放轻。
就在这时，那人缓缓转过身。
秦天。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淡然地望过来。
轰。
赵敏只觉得脑海中一声嗡鸣。
那不是武道高手的气势压迫。
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威严。
是执掌亿万人生死，俯瞰山河变迁的帝王之威。
她引以为傲的聪慧，她自负的武功，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可笑。
“帝王之术……”
“他修的……竟然是传说中的帝王之术。”
赵敏的心神剧震，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试探，瞬间被击得粉碎。
她一首以为，秦天只是一个运气好，得到了一些奇遇的年轻皇帝。
现在她才明白。
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根本不是什么运气，而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绝对力量。
“臣妾赵敏，参见陛下。”
她低下头，盈盈一拜，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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